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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68(第1页)

五年后,炎夏,A市火车站。

高燃一手拖着黑色大行李箱,一手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诺基亚开机,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喂,妈,我到站了。”

那头的刘秀在给老太太洗头发,洗到一半接的电话,“小兴呢?他上午给我打好几个电话了,说你手机关机,急的跟什么一样,接到你没有?”

高燃跟着人群走到台阶那里,单手提起行李箱往下走,“没,我还在站里。”

“那你当心着点。”刘秀叮嘱儿子,“你是新人,才刚毕业,没什么探案经验,在局里要低调谦虚些,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的上级,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高燃说知道的。

刘秀是真的不希望儿子当警察,从他考上警校的那天起就没少唠叨,也常常叹气,还做噩梦,梦到儿子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儿子还没毕业,刘秀就有些神经衰弱。

警察的工作太危险了,又很苦,儿子偏偏像是中邪了似的,死活就认定了那条路,一直在坚持,怎么都不肯放弃,刘秀看在眼里,欣慰又很担忧,她只能年年大年初一叫上高建军一块儿去庙里烧香,求菩萨保佑儿子平安。

“小燃,出任务要跟着经验丰富的前辈,别莽撞,也别逞强好胜,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晓得的吧?”

高燃说他晓得,“挂了啊妈,我要出站了。”

人群拖着疲惫的脚步排队出站,外头有很多人举着牌子嚷嚷,有的牌子上是地名,有的是宾馆名字,一个个都在热情积极的揽生意。

天气燥热无风,嘈杂声冲击着人们的耳膜,一边往前挤,一边呼吸着浑浊的空气,会让人感到烦躁,坐长途车已经够累了,下车还这么吵闹,谁也没什么好脸色。

高燃挤出车站,球鞋上多了几个鞋印,他站在空地上点根烟抽,眯着眼睛长长的吐出一个烟圈。

一个中年人操着当地的口音上前问,“小伙子上哪儿去哦?西亭走不走?还差一个人,你上去,我们现在就走。”

高燃没搭理,市局就在西亭,高兴那小子说来接他,人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有几个青少年经过,其中的两个女生朝高燃这边看来,她们小声谈论,脸庞青涩稚嫩,眼里是遮掩不住的害羞。

高燃对女生们笑笑,看她们红了脸,不禁有些恍惚,想到了年少时的一些事,一些人。

五年了。

国内的经济滑下去,升上来,一路攀升,现在是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互联网开始使用,渐渐覆盖全球,电子产品也多样化,物价上涨,人民币贬值了,钱没五年前值钱。

高燃喜欢吃的老冰棍从五毛涨到一块,烤年糕也长了一倍。

五年里,县城的高楼大厦平地起,时代广场大超市盖了几个,天元饭店那块地被买走改建成古镇,一切看似是在发展,其实是在退步,人变得懒惰,腐败,混吃等死。

高考那一年,有人欢呼,有人痛哭,有人迷惘,也有人因一念之间的放弃做出错误选择。

高燃梦想成真,顺利考上警校,贾帅也达到目标,顶着理科状元的闪亮头衔被顶尖的医校录取。

张绒模拟考的成绩都很好,平均在700分左右,学校,老师,同学,她妈妈张桂芳,巷子里的邻居,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省内的理科状元会在她跟贾帅之间出现,却没想到她高考连一本的分数线都没到。

上不了一本,就上二本,也可以复读,甚至进入社会,真的不是单项选择。

但对张绒来说,没考上,不亚于世界末日。

那时候高燃还来不及激动,就被隔壁的压抑氛围也打乱了思绪,他几乎天天听到张桂芳的骂声,张绒的哭声,邻居们经过她家门前,都不会进去劝说两句,没用,张桂芳的为人谁都清楚,一个不好,还会被喷的狗||屁不是。

高燃记得是在他开学前一天,张绒割腕自杀了。

虽然被抢救过来捡回了一条命,她却患上重度抑郁症,豆蔻年华就被送到疗养院接受治疗,匆匆改变了人生轨迹。

张绒一直是个小名人,人长得好,礼貌懂事,学习优秀,她出事以后,巷子里的舆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春夏秋冬转换了两次,人们才不再去提张绒的名字,也不再关心她妈妈张桂芳的去向。

没人知道张绒为什么想不开要自杀,为什么得那么严重的抑郁症,为什么好好一个女孩子变成精神病患者,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人生有的时候真的很艰难。

老人常说,咬咬牙就过去了,可也有过不去的时候,那个时候一到,就完了。

高燃大一那年,高建军把县里的房子卖掉,在市里买了一套90多平的商品房,五年过去,房价翻倍上涨,照这个趋势,再过五年,十年,房价会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可惜那时候报纸跟电台新闻不炒房,只炒股,老百姓们兜里有几个钱就砸进去几个钱,股票涨涨跌跌,他们做了一把用钞票堆起来的过山车,恍如一梦。

同一年的秋天,老太太病情恶化,在医院里待到冬天才有好转,她出院后被高燃他爸接回家,经过了他妈妈的同意。

也就在那个月底,高燃的小叔小婶离婚了,高兴没跟他爸去国外逍遥快活,也没去大别墅里跟他妈生活,而是来找高燃,身家是一张身份证件,一个皮夹,一个小老虎玩偶。

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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