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天坚辞不就,因为他觉得自己无德无能,怎堪配有这轩辕神剑,况且光复汉人天下,自己实在不配;想想天下多少英雄怎么也落不到自己头上,所以他辞之不就。
陈平道:“将相王侯宁有种乎?你何必自己瞧不起自己呢?谁生来也不是英雄好汉,只在后来自己努力,当年洪武大帝朱重八不也出身低贱么?后来不一样君临天下,袁少侠这轩辕神剑非你莫属,别人不堪拥有!”
袁承天苦笑道:“你不怕我是奸邪之辈?”陈平道:“我观少侠气宇轩昂,胸有浩然之气,是个英雄!观人观相在下自认从来没有失过眼,少侠你不要推托了,否则在下可要恼了!”袁承天见再说无益,便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了。袁承天忽然想起身上的丐帮名册,便取出恭恭敬敬交到陈平手中。陈平感慨道:“多谢少侠,不然名册落入奸人之手,我丐帮后果不堪设想了。”袁承天道:“陈舵主太谦了,同为侠义中人,本应如此。”陈平哈哈笑道:“不愧昆仑弟子,名门风范!”
袁承天心中一惊,自己并不是道家装束,只是寻常,这陈平舵主缘何看出自己是昆仑弟子。陈平见状,哈哈笑道:“少侠不必疑惑。”他用手一指袁承天衣服下摆,只见他的衣服破烂处内衣下摆露出一角,绣着昆仑山标记——是为昆仑派所有——天下各门各派均有本派的标记,不一而足。袁承天见此,哑然失笑,原来是衣服露了自己的行藏。
袁承天此间事一了,便辞别陈平上路。秋风又起,到了秋天,万物萧瑟,仿佛人的心情也跟着悲凉起来,放眼万里河山,尽在我之眼下,正所谓天下兴亡谁过手?
袁承天心念昆仑派安危,实在害怕朝廷出兵攻打昆仑,尤其那伊犁将军苏宁杰可是个蛮横角色,杀人不眨眼的人物。所以他快马加鞭,一路北行,每见路有乞讨的可怜人便尽其所能施舍,可是天下苦命人太多,他怎么救济得过来?也只有尽其所能,但求心安理得,也就是了。
这日他行经一座茂密山林,不意走得快了,马失前蹄,噗通连人带马跌倒在地。袁承天刚欲翻身而起,不料从天而降一个网兜,结结实实将袁承天罩在其中。这时从树木后窜出十几个黑衣大汉,齐齐将绳索拉起,竟将袁承天吊在大树杆下,来回摇摆,仿佛一个大粽子在空中来回荡漾。下面则是人们呼喝喊叫,仿佛拿的是不世的仇人。
这时一个中年人走来,众黑衣便鸦雀无声,看他说话,这人显是这干人的首脑。袁承天头下脚上,来回摆动,但是他定力好,凝神聚气,只见来人看来不似个坏人,也不像好人,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人打量了一下袁承天,笑道:“小子,你胆子不小,胆敢闯入我卧虎寨的禁地,是不是我那死对头凤来仪派你来的?”袁承天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他实在不知道什么卧虎寨和凤来仪是什么关系?这人见他不答,笑道:“你定是凤来仪的弟子胡天西吧?”
袁承天觉得好笑,被人误认他人,难道胡天西和自己长得一样不成,真是奇哉怪也,天下有这样奇事。一个黑衣大汉越众而出,叫道:“浑小子,不知死活,卧虎寨大当头刘观鱼跟你讲话,为什么不言不语,难道心里做了亏心事,觉得理屈,不敢说话了么?”这时袁承天才知这中年人是卧虎寨的大当头刘观鱼——但觉这名字怪怪的,又实在说不出那里不对。
刘观鱼见他目光转动,看着自己,神情并不畏惧,便觉得有气,喝道:“小子你看够没有?”袁承天觉得可笑,说道:“刘大当头,我真的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胡天西?你们大约弄错了。”刘观鱼不以为然,说道:“我说你是你就是,在我刘观鱼面前还有你说话的理由?”说完他想想不对,自己这样说话可不是蛮不讲理,不论是非了么?这又岂是一寨之主该有的威严,待要改口又是不能,只好作罢,只有干瞪眼的份。他身后一众汉子也觉得寨主说话未免强人所难,但是又不能说什么,总不能向着外吧?
袁承天只有闭口不言,因为多说无益。刘观鱼说道:“将这胡天西押到山寨,重刑伺候,一定要他心服口服,情甘认罪!一定要凤来仪好看!”袁承天这下看来只有认罪,百口莫辨了,心想:这真是无妄之灾,我和他们无怨无仇,反而被拿真是无可奈何?本来就此上路可以早日回归昆仑派,助师父一臂之力,不想现在中途受阻,真是无法可想,只有听天命看人意了。
山路崎岖,一干人将袁承天放在马背绑定,一路行走,难免荆棘刺身,袁承天脸上、腿上尽是荆棘所刺,鲜血直流,再加以一路上风尘,尤为狼狈不堪,这才叫着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潜水底遭虾戏。可是他都不呻吟,因为在敌人面前你一味示弱,人家只会更加看你不起。转过几处山坳,便见青草铺地,一望无际,仿佛一路到天涯!草地上有几个孩童正放风筝,他们嘻笑奔跑,尽情开心,从来不知人世间的烦恼,正所谓:少小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鬃已先斑。出师一表真名士,千载谁堪伯仲闻!年少轻狂,不知世路??,总觉世间一切美好,可是当你沦为阶下囚,国家被异族统治,受人白眼,受人贱视,便会感同身受,情悲难已!世间大抵爱国仁义志士莫不家国破灭,忍看大好河山沦为腥膻!前朝明亡清兴之际多少有骨气,有气节的文人甘愿隐居山林,亦或削发出家,也不出仕清庭,可说忠义千秋,昭昭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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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胡思乱想之际,忽听马匹忽律律长叫,被人勒住马缰,停了下来。袁承天这才收回神思。只见一座山庄,倚山而建,气势恢宏,山寨便建在山腰,四下壁立千仞,仅有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山庄——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袁承天被人押上卧虎寨,但觉山寨便在半天中,回首是白云缭绕,仿佛己在仙境。一间阴暗山洞,幽长黑暗,长长甬道,左右是石屋,只有一扇重重铁门,门上有尺许小窗,用铁条焊死,只能递食物,人如果关进石屋,要想出去比登天还难,只有老死其间,别无他法。因为张家口地处兵家要塞,历朝历代均分防范异族侵略之要塞,加之此地的是崇山峻岭,所以山寨山贼便的,尤以这卧虎寨为之翘楚,刘观鱼虽出身草莽,落草为寇,可是身手却是不凡,是以方圆百里的山贼便一切唯他马首是瞻。今次他口中所说的胡天西乃是离这卧虎寨左近的明月山庄的一名弟子。明月山庄主人叫做凤来仪,听名字高雅之极,是个彬彬君子,可是他行事却雷厉风行,只因这刘观鱼干着打家劫舍营生,便嗤之以鼻,瞧他不起,所以从不往来交际。
也是该着有事,一次凤来仪派自己得意大弟子胡天西去镇上置办粮米。回来路上深山林密,远见一伙持刀凶汉正劫持一位如花少女,似要非礼。他见了岂能袖手旁观,便跃身而前,与这干人交手,不出五十招将这干匪类打了个落荒而逃?少女抬头见是位玉树临风英俊的少年,便为心动。天下大抵女孩子见到英俊少年莫不心动。她低头问胡天西名字。胡天西自然告知他,便回了明月山庄,也不怎么放在心中。他怎么也未想到这及笄少女乃是卧虎寨寨主刘观鱼的女儿刘如玉。自此她便思念胡天西,白天梦里总是见到他,仿佛相思入骨。天下有情少年少女一见倾心,心仪对方莫不如此。不久,便恹恹成病,不思饮食,本来一个如花女孩似乎形销骨立,便有些骇人了。
刘观鱼便延请这张家口城中有名的大夫看脉诊病。大夫诊断脉象平常,不是绝症之象,也看不出什么病,只好开了几味不相干的药,便匆匆去了,害怕这刘观鱼寨主一时性子杀人灭口。
又过几日,刘如玉神情渐好。刘观鱼不知内情,以为自己女儿吃了大夫的几味药见效了。他那里知道是如玉姑娘写了信让丫环送信明月山庄交到胡天西手中。胡天西又不是草木之人,焉有不动情,便写了封回信,约如玉姑娘十里铺的清风亭相约。谁知当晚正当两个人你侬我侬时,忽地一个黑影跃入亭中,出手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伤胡天西。胡天西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亭中。蒙面人冷哼一声,抓他在手,足不点地般去了。这一切只在旋踵之间,待如玉姑娘反应过来,两个人已去的远了,消失在苍茫夜色中。亭中只留下如玉姑娘怔怔出神,只觉那黑衣人的一声冷哼似乎在那听过,只是当时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便想不起来。自此而后便听不到胡天西声音。她几次三番让丫环去明月山庄打探,只见人说胡天西于前些时出了山庄便不见人踪,也不知去那了。从此而后,再无胡天西音讯了。今次袁承天被刘观鱼认定是胡天西,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别有隐情,这只有他心里明白,旁人无从知道。
这些前因后果如果没有人说给袁承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被人抓了去。偏偏看守牢房的两个人偏偏嗜酒如命,两个喝了一瓶又瓶,话便多了起来。将大小姐和胡天西的往事说了出来。本来这件事是极机密的话,刘观鱼和如玉姑娘自然守口如瓶,不会向旁人说起,奈何那个伺候如玉姑娘的丫环偏偏和寨中的一个小伙互生情愫,无话不说,便告诉了他。这个小伙也就是现在看守袁承天其中一人。他们虽说话声音不大,奈何袁承天用聆听千里的绝技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这才明白刘观鱼为什么误自己为胡天西,只怕要他们在山寨成婚,否则的话便会放他走。
忽地铁门一响,有人走来,压低声音对牢中二人说话:“小武,小张,这是哑药,你们将它放在酒水中,让他喝下,千万千万!”这是刘观鱼的声音。他为什么要下药害自己,不让自己成为哑巴,不能说话?是了,定是怕自己戳穿他们伎俩,在如玉姑娘面前说出实情,那样如玉姑娘便会寻死觅活;假如自己不能开口说话,那么如玉便不会怀疑我这个胡天西了,他们好毒的计谋!
牢门一响,刘观鱼走了进来,看着被镣铐所绑的袁承天,说道:“天西,再过三日,便是你和我女儿如玉的鸿鸾天喜的好日子,你不觉得开心么?”袁承天道:“刘寨主,你何必惺惺作态,假仁假义。你难倒心里不明白,我根本不是什么胡天西——我是袁承天!”刘观鱼道:“是么?看来是我老眼浑花了,错把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误认为他人?这怎么可能。”袁承天刚要说话,忽然感到肩下一痛,接着昏了过去。待他醒来,觉得肩臂火辣辣痛,只见血流了下来,好一会才凝固。这刘观鱼为什么打晕自己,又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又有何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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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浑昏,不见有光,只有甬道中的油灯照着,忽暗忽明,仿佛有流萤嗡嗡作响,再无其它。袁承天坐在乱草铺就的木床,但觉全身都生痛。石房内因为终年不见阳光很是潮湿,所以地上难免有虫蚁爬动,甚而有几只竟然爬到袁承天的肩臂伤口处要吸吮血迹。袁承天因为手脚被铐只有用嘴将虫蚁吹走。忽然他的手一动,镣铐竟而脱落。这一下实在出人意料,难道是寨中的喽啰一时大意竟未铐牢?可是这也决然不可能?以刘观鱼之为人,岂会容手下人如此马虎,实在让人不可解。
他借着微光将镣铐捡起来,这才发现手铐断处是新近才锯断的,并不见锈迹,心下起疑:自己几时锯断的,怎么丝毫没有印象呢?真是奇怪?他正疑惑间,忽地另一间石牢中有人歌唱:“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全当漂泊在异乡!”气语悲凉,仿佛看透世情,人间冷暧自知;又仿佛是智者,看透苍茫大地,将相王侯,说什么龙争虎又斗,也只不过是刹那间事,百年后还不一样一抷黄土草没了!袁承天听他这声音,一时觉得万念俱灰,仿佛来日大难,回日无多,人生苦短,也许在世寻寻觅觅那个人今生得不到,来世也许可以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