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气温再次骤降,从清晨的春季到盛夏再到寒冬,完整的一日四季,今夜的寒冬分外肃杀,夜空中没有月光,风雪呼呼地咆哮在荒原之上。
就在距离那条小河数十公里的一处山谷口的避风面,十余座篝火排列开,一伙武装分子围着篝火大笑着喝酒吃肉,时不时响起轻蔑的调侃和骂骂咧咧的哄吵,架在篝火上的大锅里飘着诱人的肉香,零零散散的国产老式来复枪、大口径双管猎枪等武器随意地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伙武装分子约有二十余人,多是亚裔人种,也夹杂着几个皮肤显白高鼻深目的中亚人种,其中穿什么衣服的都有,有老式军大衣破旧棉衣也有狐皮猎装,外表散漫与军人传统的刻板形象格格不入,但是骨子里的凶悍和狡诈远远过之,这样一伙亡命徒与其说是人类其实更接近有智慧的野兽,他们一直过着半脱离社会的生活,对自然法则的敬畏要远大于对人类法律的敬畏,长期游离在自然和社会两个生态位之间,寻找两个世界来回穿越的漏洞,是人类中的机会主义者。
此处是高原大冰川深入可可西里的延伸地,沿着几条不大的山脉深入荒原,直至融化消失,化为无数的溪流滋养荒原,这里的山峰不似高原内部雄峻,但是地形地势复杂无比,成型千万年的冰川与山脉岩层作用在一起,将山峰犁出了千沟万壑,形成无数冰脊,冰坎,冰斗,角峰,U形谷,冰蚀洞、冰塔林、冰水阶地台地和冰水扇等冰川地形,同沙漠里的魔鬼城一样是亡命徒藏身的绝佳处所,而且这里地层极为接近地下水层,高原的地下水资源历来为人称道,丰富的地下水不但可以供这些亡命徒维持生命,还在地层里侵蚀出不少地下水溶洞,形成了上有冰蚀洞,下有水溶洞的天下奇景。这些熟悉地形的武装分子危急时往里一钻,军方和公安根本拿他们毫无办法,这才造成了盗猎犯罪屡禁不止,屡剿不尽的局面。
其实若非可可西里大荒原环境太过恶劣,此处绝对是顶级的旅游胜地,只是如今却成了犯罪的庇护所,在盗猎的圈子里这类地方被称为“帕克斯里拉”,意为荒原里的绿洲。
“大哥,这一趟看来运气不错,才进来这么一会就小赚了一笔,那些内地人管这叫什么来着,开门红!”一名胡子拉渣的大汉操着生涩的普通话笑道。
“别掉以轻心,这次的确是运气好,碰上了一伙掉队的羊崽子,这种好运不是常来的,弟兄们都得小心谨慎些别让那些巡山的碰上了,到时候打不到羊还惹得一身骚。”说话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身子骨比在场一众好汉还要壮实两圈,说话做事却不急不慢,给人一种稳重之感,端坐在这里就像一尊石塔,让这一种无拘无束的亡命徒一下就找到了主心骨。
这大汉说的谨慎,其实也是性格使然,对于这一趟的开门红还是很满意的,一对铜铃眼止不住的笑意,一手翻动铁勺搅动着锅里翻白的羊肉浓汤,另一只手却片刻不离怀里的刀枪,刀是毒蛙双刃刺,枪是国产五六式。
渣滓胡大汉恨声道:“那帮狗日的巡山鹰犬,把老子们的财路都快堵死了,要不是不想跟这伙子起冲突,咱们何至于这个时候进山来。”
大汉有充分的理由记恨,原本偷猎藏羚羊是初冬季节为最佳,因为那时节藏羚羊进补完毕膘肥体壮,羊绒最为厚实,保护区的巡山队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每年初冬会派出比平时多两倍的人手,甚至连附近几个大军区的兵也会加入进来,那些可是荷枪实弹的真军人啊,这一下猎场变练兵场,他们倒成猎物了。黑市上一张“沙图什”(藏羚羊底绒制成的披肩)能卖到上千人民币,真正是价比黄金,十多年前他们秋季入藏,到年底最多能入手上百斤的羊绒,有路子的话几个转手卖给资本主义那些贵妇官太太家,净赚上百万,每个兄弟都能吃饱喝足了,后来随着藏羚羊数量逐年递减,再加上华夏政府重视起来,开始有计划的打击偷猎,这碗饭也就越来越不好吃了,连路子也渐渐断了,人也散了不少,到现在只敢夏季入秋来敲点零碎,比起十多年前的光景真是恍若隔梦,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岂能不恨。
一名脸上有疤的凶汉嘿嘿冷笑道:“那些巡山的鹰爪子,一直抱团还好,哪天要是落单了落老子手里,格老子先用鹰爪手碾碎了卵蛋-子,再拿他的皮肉当练功皮袋,屁股给老子,还有弟兄们耍弟弟玩儿。”
其它武装分子知道这凶汉老八是一名武林人士,好像还是蜀川省啥子门派里出来的传人,外号叫“猫鼬子”,真名也不清楚,混这里的也没几个有兴趣打听名字,关键手底下的工夫可是一点不虚,一手的阴功,不清楚的提起来都毛骨悚然,他们就亲眼见过这货用手活活挠死了一只未成年的野牦牛,外表看起来没伤没破的,破皮开膛的时候才发现五脏六腑的开了花了,胆汁儿流了一肚,亡命徒也没几个见过这阵仗,当时就有几个兄弟吐了一地,这货倒毫不避讳割下牛腿子就走,从那以后老八无形中成了队伍里仅次于大哥的牛人,连枪法入神威严如山的大哥都不愿意跟这货离得太近了。
“老八,你对雄的也感兴趣啊,多久就憋坏了。上次那个娘们我就让你下手轻点紧着玩,就数你最没轻没重的,没几天就玩死了,他妈的老子到现在还记着呢,怜香惜玉懂不懂?”一名模样憨实庄稼汉一样的军大衣汉子,仗着平日里跟老八关系还算熟络,眯着眼睛笑道。
“屁的怜香惜玉,男人和女人区别也就少两个洞罢了。上次在雪地里碰上一个落单的娘们,差点让狼崽子吃了,格老子破天荒发善心救了她一命,嘿,还一脸傲的当老子救了她是老子的福分,说什么送她出去就给一大笔钱,知道老子在这里干买卖还敢看不起,当老子没看到,老子最敏锐的就是这些城里妞看不起的眼神,他妈的管她钱不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就扒光玩了一天,把她上下左右四条道开了个痛快,完事还带回来给兄弟们一起玩,后来听说还是什么大公司女总裁,呸!娘们就是娘们,还不就是给人干的,整那么傲就不给人干了,一想到那娘们死鱼一样敞着大腿躺地上的样就痛快,可惜……还不是你们,一个个的,没几天就完成了真死鱼,还说老子。”凶汉老八哼哼道。
“没事老八,要不然让猪崽子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屁股借你,反正你不说他不说也没人知道。”
“要不把你的屁股给老子试试,格老子想你的屁股可有一阵了,猪崽子的哪有你的大。”
众人哄笑加淫笑,吃肉喝酒,一时间个个就觉得梁山好汉大概就是这么快活的,心里盘算着拿到了钱老子们要去大印国的黑市窑子里如何如何,对于这些目无王法的狂徒来说,活着的意义就这么简单。
渣滓胡大汉大口嚼着一根细羊腿,道:“这没满月的小羊羔子肉就是嫩啊。大哥,今天那头羊崽子你说傻不傻,老子都走到它面前了还不跑,站在那直愣愣的,都说有傻狍子我看羊崽子也一样的,老子怕子弹的火药味坏了胃口,一刀就把它脑袋剁下来了。哈哈!”说罢挥了一下手里的尼廓尔军刀,得瑟的好像自己斩的不是一只小羊羔而是屠了条龙似的。
虬髯大哥淡淡道:“依我看,那只小羊很可能是被人喂过,这个年纪的小动物最容易对喂过它的大家伙感怀,你喂过它一顿,它能记一辈子,所以它才会对人类亲近。”
渣滓胡大汉笑道:“那老子要谢谢那个巡山的鹰爪子了,让老子这么容易得了一顿美味。本来嘛,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人是最高等的动物,这些小东西可不就得乖乖地给老子填肚子了。”
“什么人!”“干什么的!”
……
突然一阵骚乱,这伙武装分子手脚犀利地操起了不远处的家伙,反应不可谓不快。
一个戴着青铜面具,一身黑色越野装的家伙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走出来,外面的荒原风雪依旧呼啸,这个从山口一路转过来的人身上却没有一点雪花,如同幽灵,这种地方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的确容易给人一种见鬼的错觉,更可怕的是,以这些常年奔波野外的亡命徒警觉性居然要看见了他走进来才能发现,那对方要是存心暗算岂不是可以……
“马老三!油彩!怎么回事?”虬髯大哥怒吼道,无人回应。
大哥心中一紧,他们吃喝当然不可能没人放风了,任何时候都不放松警惕是他们这支队伍能混到今天的关键之一,算起来好像那两人好久没进来换班了,自己一下子竟然没注意,如今他们没有回应,那要不就是被放倒了,要不就是……
“请问,兄弟是哪条道上的?”没摸清楚对方的来头斤量,再加上对方出现的太过古怪,大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出招。
“这羊肉不错啊。”戴青铜面具的怪客说道,声音竟然还文绉绉的,像个读书人。
“哈哈,兄弟既然觉得不错,那就一起坐下来尝尝吧。”虬髯大哥豪爽道,对老八打了个眼神。
老八心领神会,左手摸着怀里上千美刀淘来的伯莱-塔92F,笑眯眯地走过来,作势要来勾肩搭背,“哈哈哈兄弟,相逢即是有缘,坐下来一起吃口肉喝口酒呗。这么大的风雪带着这玩意干什么?来来来,我帮你摘了。”
嘴上阴阴地笑着,一口带着川蜀口音的蹩脚普通话配合这张脸,怎么看怎么不自在,手上做势要去揭刘劫的面罩。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