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还真别人。人家进来之前,可是在学校里教高三英语的,老三届的大学毕业生,可比你这个破留美文凭值钱多了。”杨主任指着方思敏的病友,用相当不客气地口吻对方思敏道,“要不然我干嘛安排你们两个住一个房间,还不是考虑你们两个可能多点共同话题,有助于早日康复啊。”
正说着话,后头又跟进来两个白大褂。
领头的问杨主任道:“是哪个啊?”
“这个。”杨主任跟指认牲口似的,指着方思敏道,“中度精神分裂,还有严重的认知障碍和偏执人格倾向,目前没发现有暴力倾向,不过最好还是捆起来,以防万一。”
“行,那我们就领回去了。”白大褂走上前,用冷冰冰的口吻对方思敏道,“起来吧,跟我们走。”
方思敏还当自己又要被弄去什么不见天日的地方,吓得都忘了反驳杨主任说他自己没有病,大声喊道:“你们是谁?我告诉你们,你们不管带我去哪里都是违法的,是非法拘禁!精神病杀人不犯法你们知道吧?你们要是还把我当精神病,信不信我弄死你们?!”
“这还叫没暴力倾向?”领头的白大褂眉头一皱,“赶紧的,约束衣给我穿起来!”
……
康宁医院外,方思敏的大姐和大哥已经翘首期盼了大半个小时。为了能把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从东瓯市运回去,这回他们全家可谓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甚至连某位已经退休的市领导都麻烦上了。周三徐毅光让他们回去办手续,他们马不停蹄找人从居委会开始跑,一路跑遍了街道办事处、街道卫生院还有区里和市里的所有相关机构,短短36个小时,就把能用到的材料全都凑齐。不过就是后遗症大了点儿——现在不但东瓯市这边认定方思敏有精神病,连闽江那边,方思敏生活区的方圆十里之内,有关方思敏患了精神分裂症的这件事,也已经一传十、十传百,传得路人皆知了。不过这事情也没办法,毕竟拿不到这个证明,方思敏就回不了家。
“诶,诶,出来了!出来了!”方思敏的大姐眼见着被捆成粽子似的弟弟被人按在轮椅上推出来,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大哥却是眉头紧锁,沉声道:“怎么搞成这样啊,不会是真疯了吧?”
“放你个屁!”大姐怒道,“我们家阿敏这么灵光的人,怎么可能会疯?就是东瓯市这群吃屎的警察栽赃陷害的!”
“你也别说人家栽赃了,要不是阿敏自己在网上乱说话,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人家东瓯市的警察干嘛大老远跑去闽江抓他。我早就说过,阿敏这个人,就是硬一张嘴。”大哥很不客气道。
说话间,方思敏已经被推到了从闽江开来的救护车前。
“我不跟你说了。”方思敏大姐没好气道,匆匆跑到救护车跟前,满脸愁容地问领头的医生道,“包医生啊,我们家阿敏什么时候能回家?你们真要送他去精神病院啊?”
“回去再说吧,具体还要看情况。”领头医生戴着口罩,面无表情道。
“有什么情况好看的啊,我们家阿敏他就没病……”方思敏大姐说着,赶紧把医生拉到车子的另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动作隐蔽地塞到医生手里。
包医生掂了掂分量,马上展颜一笑,改口道:“等出了曲江省再说。”
方思敏的大姐,总算松了口气。
……
接到了该接的人,两辆车赶紧逃离东瓯市。
方思敏的大姐忧心忡忡地在车里等待了3个多小时后,待车开到高速下车前的最后一个服务站,闽江精神病院的医生终于把貌似奄奄一息方思敏从车里推出来,神色郑重地对方思敏的大姐道:“我们可说好了,这是你们家属自己强烈要求的,出了事情,我们医院可不担责任。”
“自愿!自愿!绝对自愿!”方思敏的大姐连声说道。
包医生点点头,先给医院的领导打了个电话。
沟通完毕后,又拿来一张单子,让方思敏的大姐在上头签了字。
办完交接手续,这才把绑在方思敏身上的约束衣解开。
方思敏体弱,被绑了几个小时,血压骤然一上来,眼前一黑,竟直接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等他缓缓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家里。
时间是晚上,屋里亮着灯。
十几天没回来,家里却和离开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积灰的地方照样积灰,凌乱的角落照样凌乱。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电脑不见了。
“姐……”方思敏虚弱地喊了声。
他大姐泪盈盈地握着他的手,不住地安慰道:“阿敏,你放心,回家了啊,坏人不会来抓你了。”
方思敏却道:“我的电脑……”
他大姐忙道:“电脑已经拿回来了,放在客厅。”
方思敏松了口气。
他大姐问道:“要不要我给你做点吃的?”
“不饿。”方思敏摇了摇头。这句话倒不是假的。在东瓯市的这几天,恐怕是他最近5年以来,作息最好的5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有的时候甚至能偶尔锻炼一下。而且医院里的伙食也不算差,晕素搭配均匀,吃得比在家里的时候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