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忱的书房中有一小案,就在窗子右侧,和他平时处理公务的书案斜侧相对。
是当初两人刚确认‘交易’关系的那段时间,裴砚忱为了让姜映晚常在书房陪他,特意让人准备的。
后来,姜映晚离开京城,将近两年未再回来,那张小案却始终未被拆掉搬出去,时至今日,还好生生的在原来的位置。
姜映晚视线在他书房转了半圈,动身去了那段时间几乎日日待着的小案前。
案面左上角,还放着许多她从前喜欢看的书册。
姜映晚目光在那摞书册上停顿一瞬,随手从中抽了一本,翻开打发时间。
这边书案后,裴砚忱肩骨后撑,靠在椅背上,掀眸打量着侧前方一反常态的姑娘。
他看她良久,才重新提笔,继续处理文书。
临近年关,又适逢大皇子案子的关键期,裴砚忱确实很忙,府中侍从和在外查案子归来的暗卫接连进进出出,或汇报案子的进度,或请示府中的事宜。
大半个时辰下来,书房中的门开了关、关了开,几乎没停。
姜映晚心里想着事,手中的书也没有多少心思看,一页一页翻卷的速度稍显快,一个时辰不到,便翻了大半本。
裴砚忱处理公务之余,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小案上的姑娘抵着额角,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看似是在看书,但那双澄澈的水眸,却没多长时间落在书籍上。
大多数的功夫,她都在走神。
只唯独,在暗卫提到大皇子的那桩案子和提及姜家等字眼时,她不动声色地聚神几分,安安静静听几句。
裴砚忱也不拦她,她想听,他就任由她听。
巳时末,姜映晚手中的书翻到了末尾,裴砚忱书案上大堆的公务基本也处理了大半。
进出书房来汇报的侍从和暗卫少了些,书房中也逐渐安静下来。
姜映晚指尖落在书籍的最后一页,低眸往书页上看了一眼,将书合上,正想在那堆书册中再抽一本。
一大早便代替裴砚忱去了刑部的季弘这时回到府中,径直来了书房。
房门再度被打开,他快步进来,直直朝着裴砚忱的书案走去。
“大人,刑部……”话刚开了个头,季弘余光冷不丁瞥见旁边小案前静静坐着的姜映晚,他惊讶的眼睛都瞪大,话音无意识停住,诧异出声:“夫人?”
随后迅速回过神,连忙侧身转向姜映晚,恭敬行礼问安:“属下见过夫人。”
姜映晚捏着手中书卷,目光在季弘身上转过,看向他后面的裴砚忱。
平静问:“我需要回避吗?”
裴砚忱正好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他指骨轻叩案角,淡淡启唇,“不必。”
说着,他目光转开,看向刚压下惊愣的季弘,“接着说。”
季弘怔怔点头,脑海中迅速转了两圈,才找到自已方才想说的话,忙开口接着说:
“回大人,陈大人传来消息,说容时箐依旧不肯说出邓漳的下落,而且容时箐身上伤势过重,他自已也没有多少求生的意志,刑部大牢阴冷潮湿,陈大人担心他挨不过这个冬天,从而失去调查大皇子案件的关键线索,特让属下来请示大人,容时箐的命,还要不要留。”
裴砚忱轻叩案角落的动作停下。
漆沉深眸扫过面前未处理完的一份文书,无声想了片刻,忽而转眸,看向了无意识攥紧手中书册的姜映晚。
男人薄唇若有似无地勾着一抹零星弧度。
像是来了些许兴致,想问她的意见。
“夫人说,容时箐的命,是留好,还是不留好?”
他语气轻淡得,仿佛谈论的不是一条人命。
而是再无足轻重不过的东西。
姜映晚指尖压紧,刚翻开的书页边角,都被她捏得起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