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师爷轻摇道:“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大者来小者让,这是一种谦恭的礼数,既然你说了要询问原告,他就认为你是要升堂问案了,自然要给你摆足架势的。就提刑官一职而言,提点刑狱,若有必要,也可升堂问案的。”
“这样啊?”杜文浩有些惶恐道:“我可从来没升堂问案的。”
沈师爷折扇在半空中停了停,小眼睛眯着仿佛睡着了一般,半晌才慢悠悠地说道道:“既来之则安之,大人睿智贤达自然是信手拈来,不过一个小小的医案,料想也难不倒大人。”
杜文浩轻叹道:“也罢,先生既然这样说了,那我赶鸭子上架,走上一遭。”
吃过早饭,穿戴好官服,来到衙门后堂。
升堂的规矩沈师爷简要给杜文浩说了,而且沈师爷就在他身后听审,心里也有数,倒也不慌。
升堂鼓擂过之后,杜文浩一摇三摆来到堂上,往当中暖阁方案后太师椅上一坐。头顶是一个正大光明的匾额,左边是安逸龙安大人,着了正服正襟危坐在一旁。
两旁是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堂下规规矩矩地跪着一个中年妇人,穿着虽然简朴,但还算洁净,一看便是来之前换了干净衣裳的,这便是那状告仙客来医馆那老郎中的原告,贞节烈妇的儿媳妇。
她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堂下右边坐着府衙的张师爷,案前放着文房四宝,一手执笔,一手伏案,端坐与此,整个大堂一派庄严肃穆之象。
杜文浩心里暗想,怪不得那电视里当官的都愿意升堂审犯人呢,这感觉真是一个字“爽”……不,怎一个爽字了得!!
之前听沈师爷说过在官场上有这么一句传言,“只要一升堂一断案,立即就不愁吃不愁穿”,如今想来别说各级的官吏了,就是那堂下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们,大概也是想狐假虎威一把,不过杜文浩倒不想像那些赃官墨吏一样“头戴乌纱帽,吃了原告吃被告”,他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坐在这里,自然就会彻底的把这个案子审清问明,也做一回青天大老爷!
杜文浩想到这里,惊堂木提起自然习惯地看了看身后的沈师爷,只见他正朝着自己微微一笑,这笑容中包含着鼓励。
那惊堂木啪地一声坐在杉木做的几案上,台下衙役立刻齐声威武,堂下原告大抵是在走神,听见这声音,吓得跌坐在地又赶紧跪直了身子。
杜文浩正言道:“台下何人,因何事击鼓,要状告何人?”
“我……”
那村妇还未启口,台上安逸龙轻咳一声,道:“在提刑官大人面前怎可自称我?”
“哦,民女要状告那姓孙的郎中,他谋财害命将我婆婆害死。”
杜文浩道:“你叫名字,哪里人氏,为何叫你一个女子前来告状,你家男人呢?”
“民妇周氏,就是庐州城十里外杨柳村人,我家男人因悲伤过度病了,家中尚有年老的公公和嗷嗷待哺的孩儿。”
杜文浩对那周氏问道:“你这些话都是真的,还是有人事先教你说的?”
周氏偷眼瞄了那张师爷一眼,嗫嚅着半晌才支吾道:“就是……民妇自己想出来的。”
杜文浩:“你说是那姓孙的郎中将你的婆婆害死,你有何证据?”
周氏愤然道:“我那婆婆有咳喘的老毛病了,每到春季病情更甚,有的时候整日咳嗽不止,严重的时候竟一夜无法入睡,因这个孙郎中的名声很大,很多人说他的医术甚好,我便带了婆婆去他哪里,他当时还夸什么海口,说是不出三服药,我婆婆的病便有大的好转,谁想……天啦……”说到这里,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杜文浩:“周氏这是公堂不得喧哗。”
周氏听罢,即刻住了声不敢再哭。
杜文浩再道:“那好,来人啦,将那孙郎中带上堂来。”
只见两个官差提了一个老头上来,瘦小个头,头发全然白了,腰身微微有些驮,神情惶恐,见台上一个年轻的官员端坐在上,就连知府大人都坐在一旁,于是更加紧张,低垂着头,走到堂内,不等衙役发话,自己便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喊了一声青天大老爷。
“堂下可是仙客来医馆的孙郎中?”杜文浩问道
“正……正是草民。”
“你从医多少年了?”
“十二岁随师傅学习,二十二岁出师,如今行医正五十年。”
原来是个老郎中了,杜文浩不禁暗自感慨,对那周氏说道:“你可带了孙郎中给你婆婆开的那药方了没有?”
周氏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张师爷起身接过走到台前双手递与杜文浩,杜文浩接过看了看,道:“你可将那药渣留下?”
“已经交给衙门了。”周氏看了张师爷一眼。
张师爷起身躬身答道:“回杜大人的话,那药渣留在了府衙,小的这就给您拿来。”说完,从案下取出一个熬药的瓦罐来,走到台前放在几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