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临床经验的一部分,周从文很清楚。
他扶着自家老板坐起来,眼角余光一直盯着监护仪的屏幕。
“中科院的人来了么?”黄老坐起来后问道。
说到这里,周从文眼睛一眯,目光像是刀光,血腥杀气四溢。
黄老抬手拍了拍周从文的手背,温和说道,“大脑很难保存,而且我这么多年的临床经验与记忆总归有更大的用处。这是和中科院的小罗的科研组早就说好的,你到时候别犯浑。”
周从文皱眉,没有点头,却也没有说“不”。
“爱因斯坦的大脑组织就在美国,我虽然不是科学家,但最后能留下来多少算多少,也是为了人类进步发最后一点光。”
黄老一边说,一边看着周从文,见他年轻的脸庞上没了以往的稚嫩,不知不觉间周从文也长大了,他很是欣慰,又拍了拍周从文的手背以示安慰。
“我看过一本书,书里写的挺有意思,我讲给你听啊。”黄老笑道,
“咱们往哪走啊
往前走
哪里是前?
我对您透露一个大秘密,这是人类最古老的玩笑,往哪走都是往前走。”
周从文叹了口气,米兰·昆德拉的这本书他也看过,可这些话类似于老板娘之前说自己如冤鬼一般执着,都是禅宗打机锋的话。
自己是自然科学家,老板也是,可他却……
往哪走都是往前走,这种唯心的说法出自老板嘴里,听起来特别古怪。
“就知道你心里在腹诽我这个老头子已经老糊涂了,给你讲一个秘密。”黄老精神头不错,悠悠说道。
周从文看着自家老板的精神头很好,知道这病就这样,用着镇痛药物,控制血压,短时间内患者就像是正常人一样。
他想让老板多睡会,但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说话。
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句话,自己要珍惜。
“当年我和钱老的关系很好。”
“老板。”周从文忍不住抱怨道,“您有时候叫学森,有时候叫钱老。”
“你这小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黄老没有动,他用目光表达自己对周从文的不满。
“将近三十年前,钱老提出人体科学,说这是未来的大方向。”
周从文一怔。
这件事情他知道。
上世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气功热就是源自钱老说的人体科学。
这不是一件小事,甚至可以说是开天辟地的大事。
只是最后一地鸡毛,没有看见一丝一毫的改变。
但没有收益并不意味着钱学森钱老是错的,谁知道水面下做了多少试验,科技树有没有被点亮。
战略科学家这五个字比绝大多数人意识到的都要沉重,周从文从不轻视这一点。
“有很多事情涉密,不能告诉你。”黄老微笑着说道,“对咱们来讲,最后还是要献身科研。周从文,你对金钱、对美女感兴趣么?”
“还行,不太感兴趣。”周从文坦言。
“等你再过十年就会发现实在是无趣的很,如同嚼蜡。”黄老道,“朝闻道,夕死可矣。道,才是我们要追求的。”
周从文叹了口气。
老板最后的时间还在给自己灌鸡汤,他不觉得腻么。
“老板,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平时,您怎么说都行,我听到明天早晨都无所谓。现在……您抓紧点时间。”
“我还行,有时间。”黄老知道周从文说的意思,他抬手,用右手搭在左侧桡动脉上,几秒钟后轻声说道,“我把最宝贵的遗产留给你,等我走了之后,你加入研究组。这一点我已经在三个月前提出申请,并获得通过。”
“……”周从文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