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烟景垂下眸子,一时无言。
傅星池怎么可能过得好呢?最爱的人杀死了自已最亲的家人,寻常人受了这样的打击,多半会失了生志,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终究被自已亲手毁了。
可冷烟景并不后悔,重来一次,她依然会选择这么做,只是不后悔,不代表不会愧疚,人心都是肉长的,再多的虚情假意,相处了这么多年,也有几分真了。
沈清梨站在幽仙居的门前,晨曦微露,却似乎无法穿透她心头那层厚重的阴霾。
冷烟景站在她身旁,目光中含着深深的忧虑,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古老钟鸣,悠悠回响。
“我观你身上魔气深重,若你和叶寒秋还没断了往来,我劝你一句,趁早了断,仇恨之中不会开出花,仇恨只会延续仇恨,到最后,只会彼此痛苦罢了。”
“他与你不同。”沈清梨说完才吃了一惊,她居然下意识为叶寒秋开脱。
但他们的确是不同的,冷烟景目标明确,下手果断,不会为任何人任何情感所牵绊,可叶寒秋报起仇来畏首畏尾、顾虑良多,唯恐下手重了,沈清梨想,他这个仇肯定报得很不痛快。
冷烟景苦涩一笑,“自然是不同的。”
“你那徒弟虽然对你用情至深,但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是不是好事已经不重要了。”沈清梨回头道:“多加保重。”
冷烟景遥望沈清梨的背影,直到她变成了一团浅青的光影,冷烟景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
竹舍不远处,立着一位白衣少年,晨光熹微,洒在少年温柔的眉目之上,风吹起他的长发,带起锦衣间的环佩叮当作响,流风回雪,若神翩翩。
沈清梨依稀记得,最初的最初,叶寒秋就是这副模样。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沈清梨想,也许自已稍加引导,叶寒秋就不会变呢?也许给他一点点的爱,他就不再憎恶这个世间呢?
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她始终坚信,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一个作恶多端的人,不会因为重来一世,就不再作恶。
而作恶之人,本身就不值得救赎。
沈清梨一直是这样想的,也一直觉得自已没错,可是今天,此时此刻,当她再次看到叶寒秋又扮成少年模样,她忽地忆起叶寒秋以前的模样来。
从前,他的眼中总是一片澄澈,看自已的目光既热烈又赤诚,可现在的眼神大多都是淡漠阴郁,即使他伪装得再好,可骨子里的沧桑寂寥怎么也掩盖不住。
是因为自已他才会变成这样吗?是因为自已没有回应爱,还是回应了太多伤害?
也许,对他稍微好一点点,结果就会有所不同呢?
沈清梨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已,怎么也开始胡思乱想整自我反思那套了,明明她知道没有如果,她知道她不能赌,即使是现在,她也不能确定,当年的叶寒秋能做到什么程度。
而现在的叶寒秋,是历经百年等待,心境早已不同往日的叶寒秋。
沈清梨上下打量了叶寒秋一眼,“扮成这副模样做什么?”
叶寒秋展颜一笑,“我来接师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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