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白烟弥漫的战线,皇太极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味道,阿巴泰发明的这个战法有一定的用处,后金的壕沟已经挖到离登州土墙二十步,双方的火雷都能扔到,进攻前先扔出大批的火雷,制造浓重的烟雾,然后驱逐包衣yin*对方第一轮射击,最后是甲兵和蒙古兵的冲击,已经在几处地方攻上过登州土墙,不过最后都被对方反击下来。
旁边的索尼低声道:“大汗,今日耗费火药五百斤,祝世胤说库存仅剩下三千五百斤,后面运送的还没有到达,为了省些火药,红夷炮今日也停下不打了。这个打法倒是比前法要好,不过烟雾弥漫,我们的人一时也冲不上去,或许杀的登州兵要多一些,但要破土墙也是不易。”
济尔哈朗和岳托也在皇太极身边,两人脸色同样不好看,阿巴泰被打残了,那晚搞了一出猛烈攻击后,皇太极终于把他换了下去,将天佑军顶在中间,这些汉军拉锯了两天就士气全无,一旦逼迫过甚,就有成队的人逃到登州土墙下投降。登州把中间的士气打下去之后,又把矛头对准了镶蓝旗和镶红旗,放着代善、莽古尔泰、多尔衮兄弟不管,而这几个人也绝不出去冒头,就这样每日走过场。
旁边的高鸿中左右看看,然后说道:“属下派了几个手下去两翼看了,两白旗和正蓝旗都是假作声势,上百个火雷扔出去,只派了数十个包衣上前,对面枪一响,他们就逃窜回来,也没有任何处罚。”
“阿济格呢?”
“阿济格也同样如此。”
皇太极眼中寒光闪动,这三兄弟这次倒是统一了,不过是打的滑头仗。两翼的正蓝和两白几乎和登州形成了一种默契,陈新就盯着中间的镶黄和汉军打,最近两天又盯上了镶蓝旗,这些都是皇太极的亲信。与镶蓝旗一墙之隔的正蓝旗却没有遭受什么打击,据索尼在前线所见,在旗号一交界的地方,登州的火力顿时就弱了不少,而两白旗的防线几乎是骂战为主,双方每日叫骂不停,但实质性的攻防一次都没有。
看起来陈新对后金各旗间的厉害关系十分清楚,打击的都是最主战的几个旗。皇太极首先想到的,就是巴克山告诉了陈新很多事情。
皇太极冷冷道:“把巴克山的亲眷拖出来,让投降的何长久和唐应太去砍他们。”
索尼立即领命而去,等他走后,岳托低声对皇太极道:“大汗,阿巴泰这战法不能持久,这样磨下去,各旗的士气都要磨光了。”
济尔哈朗也道:“奴才也请大汗改个战法,旅顺明军战意甚高,我大军损伤不算惨重,但每次小战皆败,顿兵坚城殊无胜算,不若全线再攻一次,拿出高赏格,若是不成,便。。。”
几人都知道他想说的是退兵,旅顺不比大凌河,港口每日都有船只往来,以陈新的实力,完全可以运来足够的粮食,皇太极就是围一年也不会有效果。
高鸿中迟疑道:“若是冬季结冰,我等可从港口的冰面四面围打,或许也能打下。”
济尔哈朗不屑的对高鸿中道:“你高鸿中都能想到,陈新会没有预备?冰面上溜滑难行又毫无隐蔽之处,要遭登州火器杀伤到何种程度?冰面同样不能用红夷炮开炮,只有蚁附攻城,这样打法,就算到了城下又能如何,宁远时候便无法凿开冻死的夯土,到了旅顺这里亦是同样的。”
高鸿中立刻闭嘴,他虽然是皇太极的心腹,但汉人的身份决定了他只能是高级包衣,面对这个女真心腹,他丝毫不敢顶撞。
岳托偷眼看看皇太极的面色,皇太极面色似乎平静,但岳托知道皇太极信心早就动摇了,不是因为现在的伤亡,而是各旗对攻克旅顺失去了预期,谁也不知道会需要多少甲兵才能攻下,但就此撤军的话,皇太极的声威必然跌到谷底,那些大臣也会学几个旗主那样,对皇太极阳奉阴违。
“明日晚间招各旗旗主和固山额真来议政。”皇太极缓缓说道,“各旗每牛录抽甲兵七人,防守两翼,由萨哈廉和阿巴泰统领,正黄旗甲兵由纳穆泰统领,入两白旗防线助战,镶黄旗由额驸达尔汉统领,入正蓝旗阵线,正红旗与镶红旗互换一半牛录,和硕图领正红旗人马入镶红旗阵线,两蓝旗同样如此,死了多少人,朕日后就补给各旗多少人,补足旧数才是公中的。”
岳托几人听完,知道皇太极是真要拼命,两黄旗也不再呆在后面,其他各旗也是混编起来,由战意旺盛的监督,以免各旗主打小九九,如今壕沟挖到了一道土墙前面不远,也有了一定的战术准备,他是下决发动一次有力的攻势,即便无法攻破旅顺城,也要将登州的气势打下去。
“奴才遵令。”岳托几人领命,他们几人是主战派,目光也比其他几人远大。这次议政会上肯定有一番争议,皇太极既然说了话,那他们便需要提前去与各个大臣沟通,以在会前达成优势,议政大会对皇太极是一个制约,对代善和莽古尔泰同样是制约,皇太极十分善于利用各种工具和道义为自己服务。
济尔哈朗等人马上告辞离去,皇太极看着他们离去,长长出了一口气,高鸿中在旁边低声问道:“大汗,三贝勒必定会反对此事,二贝勒那里若是能同意,此事应当能成行。”
“你若是有何想法,直说便可。”
“奴才遵旨,大汗待二贝勒一家不薄,岳托、萨哈廉皆身居要职,唯有那第二子硕托犯下过失,或许二贝勒所在意者,便是这硕托之事。。。”
皇太极轻轻摇头打断道:“你若是提议恢复硕托的台吉爵,便无需再说了。当年硕托跟随阿敏自永平败回,是议政大会议定,夺其台吉爵,并尽夺所属牛录予其兄岳托,你如今恢复他台吉,岳托心中作何想法?”
高鸿中呆了一下后忙道,“奴才失言,不过奴才的意思是让他入部办事,非是要恢复其所属牛录。”
皇太极笑道:“此事不用再提,除非是岳托提出来,那硕托就只得现今这般。高爱卿你在我大金多年,当知我国与你等汉人稍有不同,父子兄弟之间并无那许多讲究,阿敏和济尔哈朗之父死于老汗之手,他两人照样听从老汗之令,老汗也不牵连他们,阿敏是济尔哈朗亲哥哥,阿敏是我幽闭的,夺了阿敏牛录给济尔哈朗,济尔哈朗可会恨我?他心中实际颇为窃喜,硕托与岳托之间同样如此,两人虽是兄弟,但利益就是利益,当此激战之时,任何会让人误解的事情都不可贸然去做,对岳托尤其如此。”
“奴才明白了。”
两人对话之间,索尼和鳌拜已经押着七八十人到了土墙边,皇太极停下说话往那边看过去。
。。。
一个鼻子上挂着银环的小女孩战战兢兢的行走在双方的土墙之间,这里早已打得一片狼藉,拦马沟被挖掉了大半,变成了弯弯拐拐的后金壕沟,残余的拦马沟中堆砌着无数损坏的兵仗旗帜,她一边走一边大声哭泣,附近的双方士兵都探头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