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梁国的大臣来说,接待魏国来人已经是熟门熟路了,当年魏国使臣住的礼宾院早早就被清理了出来,宫中也准备好了宴席。
元颢对梁国官场并不了解,听说太子生病在同泰寺休养,所以由太子的胞弟晋安王萧纲来接待时,他也没觉得被怠慢了,反倒对梁国那位在位长达二十多年的皇帝十分好奇。
马文才原本护送了他们入宫就该回皇帝身边覆命的,结果他刻意多留了一会儿,从杨白华那边打探了些消息,才回了皇帝身边。
“佛念,回来了?”
萧衍抱有一丝希望地问:“可有二郎的消息?”
“队中并无二殿下。”
马文才摇了摇头,“而且那位北海王根本没进过洛阳,魏帝驾崩时,他正在相州的邺城抵抗六镇作乱。尔朱荣破了洛阳,大肆屠戮宗室,他担心受到南北夹攻,支撑了半月后就弃城南下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得到洛阳城中的消息,也不会留意一个梁国的弃子安危如何。
萧衍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知道儿子依然下落不明时难免还是会失望,他长吁短叹了一阵,又问道:
“你今日也见过那元颢了,此人如何?和元法僧比呢?”
“启禀陛下,臣并没和他接触太长时间,不能妄下结论。不过臣见他的队伍阵容齐整,虽风尘仆仆却不显狼狈,显然并不是酒囊饭袋之徒。”
马文才知道萧衍想要北上迎回儿子,自然是顺着他的想法说,“比起贪婪懦弱的元法僧,那自然是像样的多了。”
听说这北海王元颢像是个靠谱的,萧衍终于松了口气,下令左右准备礼服,要亲自去参加接待的晚宴。
白袍骑的主将是陈庆之,他素来不爱这样的场合,原本以为没他什么事了,却没想萧衍却叫住了他,命他一同参加夜宴。
“佛念,我虽想派兵北上,却不准备帮着魏人平息动乱。”
萧衍低沉着声音说:“如果那元颢向大梁借兵,我能给他的,便只有你与陈庆之率领的白袍骑,不会有援军,更不会深入敌境提供粮草,一路需要的补给和所需,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马文才一怔。
“魏国这一场动乱,没有几十年的时间不可能安稳。现在魏国可用的军队不多,萧宝夤的大军一定会被调去北上平乱,到那时,北徐州和南豫州的大军,我准备用来收复徐州和豫州,所以不能妄动。”
萧衍从魏国动乱起,便构想多,此时向马文才和盘托出,为的便是打消他的疑虑。
“我知道这任务十分困难,所以一旦路上有了什么危险,你们不必太过在意他们的安危,一切以进入洛阳、找到二郎为先。”
萧衍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神采,“既然是互相利用,又是魏国宗室有求于我们,你们也不必讲究什么道义,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马文才一直知道白袍骑肯定是要入魏的,这几年萧衍几乎是倾尽全力的打造这支骑兵,尤重他们的速度和应变能力,就是为了救回儿子。
能为救回儿子谋划到如此地步的,真可谓是可歌可泣,即使马文才有时候觉得这位皇帝过于分不清轻重,但对于他这一片爱子之心,也是赞叹不已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在朝中旗帜鲜明的想要“北伐”,然而其实根本并不想动用大军,只想着浑水摸鱼?
“臣明白您的意思,臣一定设法将二殿下安全地带回国。”
所谓慈不掌兵,什么“就地补给”、“莫讲道义”,其实就等同于让他们一路抢掠,便宜行事。
这在异地作战时极为常见,马文才又不是太子,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和皇帝说什么“好生之德”,而是欣然领命。
至于白袍骑那么点人能不能护着北海王入洛阳,那便是陈庆之和马文才需要考虑的事了。
“你既明白了我的意思,就要和北海王元颢想法子交好、获取他的信任。魏国镇守各州的刺史皆为宗室,元颢能一路顺利南下,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只要他对白袍骑不设提防,他既然能安全南下,就能带着你们北上。”
萧衍拍了拍马文才的肩膀,叹息道:“太子现在这样,我是不敢指望了,也许当一个僧人对他来说反倒是解脱。老三年纪还小,而且好诗词多于国政,一时无法得用。二郎遭此大变,性情定然已经沉稳许多,若你能把二郎带回来,除了是我父子二人的恩人,也是大梁的恩人。”
听出萧衍的言外之意,马文才骇然躬身。
“陛下何至与如此?臣既领命,定当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