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是春末,梅花早已凋尽,只留下铁虬银枝,坚硬执拗,一如对面那中年人的性格。
这位不怒自威的祝家庄主,已经成了祝英台心中的梦魇。
“外面风大。”
祝庄主抬头看了眼天,目光从女儿身上的单衣上扫过,“出门多穿几件衣服。”
明明是关心体贴人的话,从这位庄主的嘴中说出来,倒像是一句训责。后面伺候祝英台的几个别院侍婢,当场就跪了下来,恨不得将头低进尘埃里。
祝英台低着头,攥着自己的衣角。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过去。”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小亭子。
她跟着祝庄主去了高处的亭子,也不见祝庄主有什么动作,旁边的侍卫都四散而开,包括她身后的祝阿大,很快那亭子里就剩下他们父女两。
祝英台站在亭沿往远处看,只见原本空旷无人的梅林别院里却驻进了不少祝家部曲,想必是跟着这位庄主来的,因为昨天她来这里的时候,还绝没有这么多人。
想到有这么多人,就算马文才有通天之力也救不出她去,她就忍不住焦急。
“再过一段日子,会有官媒来看你。”
祝庄主突然开了口,对自家女儿说:“你也已经到了能成亲的时候了。”
“官媒?”
祝英台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喊了出来:“我不要嫁什么阿猫阿狗!”
“这官媒是京中来的,为京中贵人和宗室挑选优异的女子,我们祝家庄也不能阻拦,所以我们家和你那同窗好友马文才已经商议好了,两家先议定婚事,将这官媒糊弄过去。”
他说着,递过去一个拳头大的鹿皮小囊。
“这是马文才请徐家徐之敬做的秘药。”
祝英台还在为马文才居然愿意娶她的消息震惊,那鹿皮囊是祝庄主硬生生塞在她手里的。
“里面有一枚蜡丸和三包红浆。蜡丸捏碎吞服后,接下来十天里呼吸不畅屡有破音,肺部也会有各种病症之象,如果你再配合着一直剧烈咳嗽,看起来就像是得了恶疾。那红浆缝在手帕边缘,捂口时用力捏破,可乔装呕血。”
祝庄主沉着脸说:“我也不知道这官媒什么时候会来,这秘药提前给了你,你若不想随便被嫁了,戏就做真点。”
祝庄主来的太过突然,一时间涌入的太多信息让祝英台有些难以消化,握着鹿皮囊了茫然了一会儿,皱眉道:
“马文才同意了和我家结亲吗?”
“不同意怎地?你都和他同居一室了!”祝庄主怒道,“我们祝家庄的女子,难道还配不得他一个小小的太守之子吗?!”
“你是强迫的对吧?”
看着他这幅模样,祝英台了然。
“你必是拿什么强迫了马文才!”
“这件事你不用管。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不肖女,若真能嫁了马文才,倒还算有点用处!”
他横眉怒对。
“若不想嫁马文才,你难道想还嫁给京中纨绔做妾室不成?!”
“好,我不管。”
祝英台对马文才有信心,虽然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但她觉得马文才不会那么容易被算计。
但是……
“那梁山伯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家难道是临川王的人吗?”祝英台梗着脖子,倔强地质问着祝庄主。
“您知道临川王意图谋反,还里通外国吗?”
“父亲!”
祝英台见祝庄主沉默不语,唤了他一声。
“这些事,我原本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你兄长已经有了你外祖父的庄园作为后路,再把你嫁出去,我和你母亲就不必担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