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自己也诚惶诚恐,跪地谢恩时伏地不起,这样的态度无疑取悦了皇帝和众臣,除了朱异心有不甘,人人也只是羡慕马文才运道好,成了君臣博弈的赢家而已。
至于萧宏,早些时候因为被揭发而瘫软失禁,因为君前无状,已经被拖下去了。
御前听审结束,不少人都看出马文才得了圣眷,怕是要一飞冲天,纷纷都前来庆贺,原本年少得意的马文才却谦逊有礼,面对祝贺一一应对,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因为马上要共事,御史大夫王简也领着梁山伯前来庆贺,客套一番后捻须笑道:“马侍郎精明能干,萧宏一案,还要请马侍郎多多出力了。”
这一听就是试探,马文才心领神会:“在下不过是协同,说起来是陛下给臣一个向御史台学习的机会,不敢班门弄斧。再说……”
马文才看了眼梁山伯。
“在下与梁新之子梁山伯是同窗,皆拜在贺革馆主门下,有同门之谊,此次有机会让梁新父子沉冤得雪,对在下来说,也是一桩幸事。待此案完结,在下欲回会稽一趟,在梁兄父子坟前焚香祷告,以慰英魂。”
王简原本就听说马文才是五馆生出身,却没想到他乃士族,却自称与寒门出身的梁山伯有同门之谊,丝毫不觉得折节了身份。
御史台中几乎人人都是寒门、吏门出身,如裴山之流高门庶子,在高门眼中还不如寒门身份,自然是受尽了士族的白眼,如今见马文才这般看重同窗之情,不由得高看了他几分。
他对马文才起了赞赏之意,对他的态度也越发和蔼。
“梁新父子确实是我梁国的忠义之臣,待此案了结,本官定要上奏,为他父子二人奏表,赐义冢、定谥名。”
“王大夫高义!”
马文才顺理成章地赞叹了一番,王简身后的梁山伯递来感激之色。
若不是马文才刻意提起他们父子,王简也不见得会想起这番奏请。
御史台敢殿前奏对,本就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谢举得了梁山伯的士簿后也做过大量调查,两方一起使劲,这案情很快就有了进展。
只是这本账簿之中牵扯的人、事极杂,皇帝下令严查的意思是只要是伪造祖上官爵、冒认功勋和被滥授之人,一律剥夺官职,下狱调查,而账簿里大部分人都是外官,从京中出发夺官押解京中调查,一来一去时日颇长,一时得不出什么结果。
倒是那些兵器和刺王杀驾的刺客身份明晃晃在那,所以倒是萧宏其他的罪名先定了罪。
之前在殿上,萧宏已经愿意拿家财换自己的性命,皇帝本就在气头上,而皇子和大臣们齐齐发力,于是不等萧宏罪名被定下,诺大的临川王府就被抄了个干干净净的。
萧宏那几十间仓库被堆满了布、绢、丝、绵、漆、蜜、朱砂、黄屑等物,不计其数。另有库房百间,积钱三亿,至于那座私库,更是奇珍无数。
皇帝原本还对弟弟有着心痛之意,这些钱粮财帛被抄没后,不但内库充盈了,那些被皇帝没入国库的钱粮也足顶的上数年的赋税,一时朝中内外上下无不喜气洋洋,没有一个人再阻碍御史台办案,都恨不得查的再厉害些,将萧宏在外面的资产和庄园也都一并抄了才好。
临川王府被抄完了,皇帝便没有留萧宏在宫中,而是将他送回了临川王府幽禁。朝中不乏痛恨萧宏之人,有意侮辱与他,不将他幽禁在主院,而是关入了已经被烧成残垣断壁的游仙园废墟里。
可怜萧宏一辈子没有吃过苦,临了却被关在游仙园中,性命虽然无忧,可是游仙园上无片瓦遮顶、下无软絮铺垫。
更别说这里又是他心爱的小妾身陨之处,原本就内外交困,现在还触景生情,此时又是初冬季节,白日里萧宏觉得寒风阵阵,晚上觉得阴气森森,再加上不知道皇帝会不会饶了他这条命,又惧又怕,还没等那些冒认士籍的官员入京,就已经病倒了。
负责看管关押萧宏的官员也不敢让萧宏这么死了,只好将他转到游仙园里尚未烧毁的屋子里,又向宫中请示,请了御医来看。
只是萧宏之前沉迷酒色,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好,再加上惊惧过度,寒气入体,这一场风寒越来越重,御医也不见得就愿意用心去治,拖着拖着,小病就变成了大病。
皇帝听到御医的回话,听说是风寒,以为是弟弟故意用苦肉计来求情,心中一硬,没有去看他。
皇帝的态度决定了萧宏的命运,那些看押萧宏的官员心中一松,照顾萧宏就更为疏忽,再加上各方都不想萧宏活命,等马文才从百忙之中想起那倒霉蛋萧宏时,传来的消息是萧宏已经病入膏肓了。
但此时马文才已经顾不上管这种事情,因为这段时间他不停来往于宫中与御史台,已经忙到不顾形象的地步。
萧宏那些账簿都是陈年旧账,有些罪人远在外地,有的罪人身有军职,对应不同的人,都要有不同的方法,有些要调兵捉拿,有些要用诏令诱其回京,这些都需要皇帝的谕令。
而出于私心,马文才并没有如御史台一般将心思放在怎么惩处冒名顶替之人上,而是着力与为被冒名的受害者要回原本的功勋名分。
不是每一个人都被灭了满门,也有落寞不得志的没有被下毒手,即使是死于非命的,也总有子孙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