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齐明帝选为儿子的正妻,褚皇后绝不会是平庸的女子;在萧宝卷死后她还能留下性命甚至拥有一定的自由,她也绝不会是个愚蠢的女子。
被这样的女人教导,褚向又怎么会是个平庸之辈?
要知道萧宝卷原来的太子都是被养在褚皇后膝下的。
就连萧宝卷都知道自己和他的宠妃潘氏根本教不出合格的太子。
马文才推测出不少事情,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褚向到底和萧宝夤、临川王之间有没有联系。
有些事情实在太巧了。
陈庆之来了学馆找贺革,虽然隐秘,但想来瞒不住贺革门下的这位弟子。即使瞒住了,徐之敬临走前向褚向告别,也足以让褚向好奇他们究竟北上是做什么。
他们跟陈庆之离开学馆,没多久就遇见了不明人士的跟踪,大黑留下了一片跟踪者的衣物残片,证明残片来自于某个高门的鹰犬。
他们之前一直怀疑是临川王的走狗,可临川王离会稽如此遥远,这眼线也未免太过厉害。
还有他们去山阴县衙取那几卷册簿,却被人盯上,傅歧险些着了道儿,幸亏福大命大,梁山伯才逃过一劫。
他们行事如此隐秘,只有对他们一直关注之人,方能发现他们离了学馆,并派人追踪。
梁山伯和祝英台都说他们晚上被人窥探。
然而会稽学馆为了让学子安心向学建在山上,进出都有门人把守,即便有歹人混入,没吃没喝也没办法在会稽学馆里潜伏太久。
能夜间窥探而不惊动更夫巡役,说明此人对会稽学馆十分熟悉,至少对路径和更夫巡逻的时间很是了解。
马文才从谢举那回来后,曾亲眼目睹有黑衣人被祝家庄门人送出,他曾因身高怀疑那人不是褚向,但细雨说在靴中垫上高垫也能让身高发生改变,让马文才惊觉身高不能算作什么证据。
那黑衣人手段狠辣,可看到他匆忙蒙上的帕子后却产生了迟疑。马文才逃出生天后曾看过丝帕,谢举用的丝帕薄如蝉翼,印有印鉴的那一面透在了外面,黑衣人是看到了乌衣巷的印记才晃了心神。
马文才也猜测过黑衣人是祝英楼,但谢举印的印鉴乃是私印,丝帕上的印记又是反透,若非对此熟悉之人,不可能一眼看出这是乌衣巷主的信物。
祝英楼长期居于会稽,并一定知道这种高士的私印,然而褚向却生长与建康,不见得不知。
尤其从褚向刻意提问引起谢举的注意上来看,他是知道自己母亲和谢举的那番过往的,甚至有可能他已经仔细研究过谢举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才用了那种与自己平时表现大相径庭的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
暴露那半块玉玦时,虞舫说他不会用这种自毁前程的方式检举易先生,马文才信。
举发易先生使得他们方寸大乱露出纰漏的,一定是另有其人。
能引起太守府注意去追查易先生的过往,这人必定出身士族,否则连门都进不去。此人还知道易先生的把柄,显然已经用了一些办法追查过他的行踪,只是不能确定。
马文才和傅歧异常的举动等于是不打自招,确认了“易先生”的身份对自己有害,再联想到撞破自己行踪的人脸上蒙着乌衣巷的丝帕,易先生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毕竟傅异出身谢举秘书郎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
连马文才都不知道傅异还留在朝露楼里,可依旧那么巧的时机遇上了祸事,刺客的主使者当时一定就在朝露楼内,而且为了摆脱嫌疑和避免因骚乱而受伤,肯定提早离开了朝露楼。
这“神秘人”究竟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马文才甚至从祝家庄门人和刺客相斗中推算出那“神秘人”并不能完全信任祝家庄,甚至有可能是用某种手段控制住祝家庄听从差遣的,所以刺杀傅异和截获册簿的事情祝家庄并不知情,才会有这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情。
黑衣人是褚家的人,祝家庄也是褚家的人。
但是马文才并不准备告诉祝英楼这一点。
***
马文才说破了祝家庄的底细后,有那么一个瞬间,祝英楼想过不顾一切杀了此人,因为这个年轻人的心思之细,实在是到了让人恐惧的地步。
但他想到家中父母曾作出的承诺,一时间倒有些庆幸。
“敌人既然不能消灭,就要尽力拉拢使之不与为敌。”
作出这样决定的祝英楼,几乎是立刻就放下了自己的所有骄傲,开始以平等态度与马文才斡旋。
马文才要的,也只是这样的结果。
“我不明白,少主为何如此匆忙地要让祝英台‘死’?”
马文才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如果我是祝家,最保险的做法明明是让祝英台在赴京上任的途中出事……”
要么是不幸落水,要么是途中遇匪。
要祝英楼用的是这样的法子,在祝家强大的实力面前,马文才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