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浓神女松了按在那处的手,深深的痛变成了无奈的叹息:
“你这么做,乌浓人几代的努力便都白费了。照水,好歹你身上流淌着乌浓王族的血,你对西凊一族的处境尚且能够感同身受,为什么不能多为你自己的族人想一想呢?”
凌照水有备而来,这个问题她当然想过:
“我会为族人找一片水源充足地,让他们靠自己的双手重建家园。”
“我会让世人知晓,我乌浓一脉并非如今他们认知中的那般阴狠毒辣,我们也曾经是勤劳善良的民族,也曾有过辉煌灿烂的文化,大多数的乌浓人对于邻邦,对于异族,没有恶意与排挤。”
乌浓神女笑凌照水太过天真:
“这世界从来便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若是没有兵,没有权,你说的那些根本就不会实现。”
“再好的舞技有何用,亡国之后,我们乌浓女子自小苦练的这些高雅艺术,最终都会沦为为宴会添彩、博高官一笑的低贱手段。”
“在云韶宫中,没有人会在乎我们的舞技有多高超,那些庸俗之辈在杯酒交错中,看见的只有,舞者的腰肢软不软,腰带有没有松。”
“就以西淸达拉为例,他有那么多成名之作,最终却只有那曲战歌最为世人熟知,因为那是亡国之音啊,亡国的色彩催生了此曲的传世,可是你问问西淸达拉,每一次当这乐章被人奏起,他的心底究竟是欢喜,还是悲歌?”
艺术相连想通,西淸达拉王子应该不会想到,乌浓神女竟会是他的知音。
能歌善舞的西域各族,铁蹄之下备受欺凌的凄惨小国。
凌照水动容了,她甚至都忘了,母亲梅香她最为天下人熟识的一项技能,便是舞技。
宫廷盛宴上,西域第一舞姬为大雍君主献上过一段独步天下的舞蹈,至今仍被世人称道和传颂,可事实上,舞姬自己却对那些吹捧的庸碌者充满了敌意,她跳得欢快的时候内心实则充满了鄙夷:
“他们这些人,又怎么看得懂真正的艺术呢!?”
世间庸碌者,自是不懂艺术集大成者内心无可碾压的高贵。
“父亲,是懂你的。”
凌照水大胆猜测道。
世代贵族的凌家,博学多才的凌捭阖。
曲高和寡者,恰逢高山流水意中人。
如果在那觥筹交错的宴会上,能有一人看懂舞者内心的嘲讽与悲凉,那一定是父亲。
果然,凌照水这般定论后,梅香的眉眼瞬间变得柔缓:
“他是懂的,他同那些人不一样。”
人海浮沉,不求与众人相合,但有一人懂你,便足够了。
可惜的是,凌捭阖撬动乌浓神女灵魂深处的这份“懂”,并没有阻止她复仇的脚步。
凌照水再唤一声:
“母亲。”
梅香愣了,这久违的一声“母亲”唤起了她内心深处为数不多的柔软,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凌照水继续道:
“母亲,你当初离开京都城时,为何不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