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份地里,有沾过羊粪的地方,麦子也都格外高一些!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
两个农奴互相攀比起来。
这时候有人说:
“哼,我早就发现了,老爷说得都是对的。”
现场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对说这个话的农奴报以复杂的目光。在农奴们的思维里,能说出这个话的人实在是太精明了……
诺森伯兰领地的一名自耕农麦克有不同的想法,他不是不认可肥料的作用,而是有些委屈。
他的屋舍所在的地方,距离堆肥不远,这几个月来,大家一直很羡慕麦克,因为他捡到粪便和生产粪便后,可以直接送到堆肥处,节省了不少力气。
麦克嘴上怕大家嫉妒,没有说什么,内心也这么得意。但是在堆肥的效果展现后,麦克开始觉得,虽然离得近,但是,也因此他们一家人每天都臭气熏天。
从前牲畜把粪便拉在家里,屋子里也时常臭烘烘的,但人人都是这样,又哪里比得上那些大量堆肥沤制的味道。
这是他被占了便宜呀!
既然这样,麦克想,我拿一点肥料放到我的地里,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麦克辗转反侧几个夜晚,一直都在扪心自问,最后终于肯定了,对的,他这么做只是拿回一点补偿。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日,麦克带上木桶,借着月光摸黑出了家门。
事先大家不知道,现在明白堆肥的作用后,诺森伯兰领已经多出来一个职业,叫守粪人,由服役的农奴轮流担任,夜晚在堆肥旁边的小屋度过。
麦克对家周围的地再熟悉不过了,闭着眼都能走清楚,今晚的守粪人在小屋里打着盹,麦克悄然走到了肥坑边上,打了一桶粪肥。然后,再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
一个晚上,麦克在肥坑与份地之间来往了两趟,将份地里好几畦土壤下埋了肥。
虽然摸黑干活很累,很费眼睛,但是麦克心里是愉悦的,他几乎想到了自己的麦子长得飞快的样子。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有人质疑,他就说是因为自己多埋了一些绿肥,还上教堂祷告了。
回去的时候,麦克的妻子被惊醒了,“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麦克闭着眼睛道:“拉屎去了。”
“拉什么屎能臭成这样……”妻子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忽然想到这几天麦克一直在家抱怨旁边的肥堆太臭了,她仿佛领悟了什么,一声不吭了。
就这样,麦克连续几天都摸黑去偷肥,整整把半亩地都浇够了。一开始只有,后来大儿子也跟着去了。这样会导致每天没精神,可是麦克想得很好,只要熬过这几天就行了。
但是,肥料的减少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庄头揪着守粪人狠狠抽打,“快说,为什么粪肥会少?是不是你偷了!”
守粪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我真的没有,我发誓!您可以翻开我的地看看!”
庄头当然会这么做,他把守粪人的份地挖开,真的没有粪肥的痕迹。如果不是守粪人,那到底是谁呢?
守粪人害怕承担损失,努力回忆起来,“我好像是听到了一些草丛的动静,起初我以为是风吹动,您说,有没有可能是老鼠在偷粪便?”
庄头又是一棒子抽了过去,“还好像,我看你是偷偷睡觉了!还老鼠偷粪便,老鼠也有份地要耕作吗?”
庄头环视了一周看热闹的农民们,总觉得,看谁都像那个偷粪人,心里都是火气,又不知道怎么找出来偷盗者。
这件事在农民们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猜测那个胆大包天的偷粪人到底是谁,认为他对不起善心的领主老爷。
可是,不得不说在痛恨之外,他们心里都有那么点嫉妒。好歹么,那个人是浇上肥了——所以,更要把他揪出来暴打了!
粪肥被偷的消息传到了农事官耳朵里,又传到了管家耳朵里,最后还到了领主老爷那里。
“嗯?”崔栖潮抬起眼睛道,“偷粪肥?”
可是他都打算吊足大家胃口后,就把堆肥发放下去追肥啊,唉,也太没有耐心了吧。
管家大声道:“老爷啊,这就是坏胚子,好不了。您看,您请他们吃肉,却有人偷您的粪肥!那些,可是您用豆子换来的!”
管事们都深以为然,“没错,该死的牲口,喂他们肉汤,还不如喂狗。”
“您的好心,就这么被践踏,离那顿饱餐,还没有过去多久呢!”
“别这样说。”崔栖潮平心静气地道,“你看,不是还有几千人没来偷么?”
管家:“……”
管家一下噎住了,郁闷地道,“老爷,您这样放纵,迟早会有更多人来占您的便宜。”
崔栖潮知道现在普遍素质不高,可没有什么事是十全十美的,他早有心理准备,否则也不会答应设置守粪人,这里不太可能出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