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师长正说着“祝胃口健康”,突然被西泽打断。
他问,“接着呢?”
厨师长愣了一下,这才顺着往下说道:“那女孩子父亲似乎是堪萨斯一名黄人西医。是个很殷实的家庭呢,那女孩儿入学哥伦比亚大学念书,认识这美国男孩子,两人申请结婚被拒绝,还险些被逮捕,只好放弃学业,一路跑到欧洲去……你们别担心。现在好几个特别地区都批准混婚,比如哥伦比亚特区,那女孩子如今应该也回去了吧?”
餐桌上鸦雀无声,厨师长站在原地,略感到有些尴尬。
过了半晌,淮真没话找话打圆场道:“一定是这样的。”
那厨师长见西泽仍阴沉着一张脸,自知大概说错了话,祝了句用餐愉快,嘿嘿笑着,溜之大吉了。
淮真不敢则声,双手端起面前的柠檬水杯,小小啜了一口。
西泽看了眼千层面,“西红柿太多了。”
“嗯,是啊,肉也有点。”
淮真动刀叉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觉得这场面要是画进漫画里,搞不好桌面上会有乌鸦飞过。
沉默半晌,西泽开口,“吃吧。二十分钟过后有车来接,去我的公寓。”
淮真执起刀叉,还没来及下手,听到下半句,抬头看了他一眼。
觉察到这复杂神情,西泽冷不丁问,“还是说你今晚有地方可以去。”
淮真摇摇头。
“公寓从没有人来过,周围人少,足够安全。或者说你想去Hotel登记入住?”
淮真吃了两口千层面,擦了擦嘴,“去你公寓吧。”
好像并没得选。
淮真远远避开走,那几名青年盯着她笑了半条街,倒也不敢造次。
走了二十分钟,穿过昃臣街小巷,立在PacificRoad马路上,一眼便望见电报局。
电报局是中式塔型楼阁建筑,夹在两栋三层黑砖楼房中间,十分惹眼。门外两幅木质对联,均写着“帕思域话筒电报局”;宽阔大堂里一应红木雕花家具,男接线员在柜台内忙碌着,替三两名客人往海外拍电报。
淮真立在门外思索了一阵:总共四百二十五美金。可万一……有人竞价怎么办。
她对这年代美元物价着实没有多少概念,不论如何,往多了借总归没坏处吧?
思量片刻,毫不犹豫迈步进去。
迎面走来一名头戴黑色瓜皮帽的跑堂,将她迎到一名接线员跟前坐下。长柜台后头那人拿起挂式听筒,问她:“接往哪里?”
淮真回头一看,那壮汉也跟了进来,大摇大摆坐在外间一张暗八仙椅里。
她掏出那张字条,将数字慢慢报给对面人:“旧金山市,415-012-3048,安德烈·克劳馥。”
接线员手握听筒,拨通数字,缓缓说道:“你好,中国城412-132-1928请接安德烈·克劳馥。”
半晌,终于接通后,他将计时器与听筒一起递给淮真。
听筒递到耳边,还未开口,便听得一声熟悉无比,懒洋洋的男中音说:“Hello。”
淮真吓了一大跳,慌忙用手将话筒捂住。
那头半天听不到回响,语气明显不耐烦起来:“Crawfordisout,Muhlenburgislistening。”(克劳馥不在,穆伦伯格接听电话。)
怎么会这么不巧?
接线员抬一抬下颌,示意她时间并不多。
淮真点了下头,拿开手,冲听筒那头讲出先前便思忖好的措辞:“IamWaaizanKwai…Iamintrouble,andIneedsomehelp。”(我是季淮真,我遇上麻烦了,需要帮助)
她听见听筒那头说:“Whoareyou,whatdoyouwant。”(你谁,你想干啥。)
“Iam…”
“Sayitagain。”那头安静的等着,语气平静,不知表情如何。
淮真闭了闭眼。电光火石间,她切换成自己更为熟稔的一种语言,“Ichbinwaaizan。Wirhabenunsheutemorgengetroffen。Kannstdumirbitte3500Dollarsleihen?IchbininSchwierigkeiten。”(我是季淮真,我们今早见过的。我能否向你借三千五百美金?我遭遇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