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房间,雕花的木门紧闭,唯有云蓝一侧的窗户半开着,不断涌动的风夹带着些许碎雨,吹起云蓝轻柔飘逸的裙摆,并时不时沾到书案上。
初夏时节,院子里绿意盎然,疏于打理的树枝四处蔓延,有几枝甚至探到了窗边上,在末端开出一朵洁白而朴素的小花。
云蓝肌肤雪莹,但脸颊处却像是抹了胭脂一般嫣红,长而密的睫毛微垂,盖住了紫灰色的瞳仁。
细手执笔,亭亭玉立。她于窗台洗笔,这场景自成一幅画,比崔琰所见的任何一副仕女图都美。
然而,崔琰却无心欣赏这道美景。
自他让云蓝去写字之后,就没有挪动过脚步,静静地站在那里。只是,他眼底沉沉,目光从没离开过云蓝。
在崔琰的注视之下,云蓝心跳如雷,脸上烧红,竟觉得有些晕晕乎乎。雨天湿滑,笔杆又十分细长,她甚至有些拿不住笔。
他的目光犹如实质的火焰,每一道视线落到云蓝的身上,她都觉得那处被火烧过似的,让她浑身不自在。
这样,可不行!
云蓝暗暗咬了咬嘴唇,让自己忽略浑身的异样,聚起心神。
她虽没什么别的本事,但一手字是在徐夫子悉心教导下勤学苦练才有所小成。虽说不能如崔琰一般让人惊艳到拍案叫绝的地步,但也自成风骨。
这一手字,是她为数不多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她绝对不能在这里掉链子,让崔琰觉得她朽木不可雕。
云蓝深吸一口气,提起半口气沉在丹田,泛着水光的双眼看着泛着微黄的宣纸。缓缓吐气,右手执笔,让笔尖舔满墨汁,左手微微挡住过长的衣摆。
《灵飞经》,她已写了不下百遍,每一个字、每一个偏旁,每一道笔锋,她都了然于心。
她有十足的信心!
然而,当笔尖吻上薄纸的那一刻,云蓝却懵了。
墨水浓厚过甚,字不成形。只写了一个字,她就写不下去了。
书法讲究整体,一字毁,全篇毁,尤其还是第一个字。
云蓝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觉脑中轰然一响,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崔琰,在接触到崔琰的眼神后,又仿佛被针扎一半别开眼。
云蓝用的东西,都是皇宫中最上等的,她自然不用操心笔墨纸砚这些东西的好坏,甚至连稍微次一等的东西,都到不了她的眼前。
因此一瞬间,她都没察觉是墨水的原因,直接呆住了。
崔琰时刻注意着云蓝的动作,见她脸色一变,心中悄然升起一股恶趣味,他闲庭信步地上前,仿若关心的模样,悠悠道:“云妹妹,可是有什么难处?”
云蓝惊慌地抬头,见崔琰向她走来,吓得一把将桌案上的宣纸揉成一团。然而揉成一团之后,她又十分懊悔。
这番动作,未免也太刻意了些。
“没什么,”云蓝强行镇定自若,然而低着头却难掩浑身的底气不足,“刚刚我见纸上面有一只虫子,吓了一跳,赶紧将虫子包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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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蓝心里慌得没底,如今崔琰在她跟前,她也没办法找到字毁的原因,只能绞尽脑汁地让崔琰离开。
她捏紧手上的笔,微微抬头,强行掩盖自己的不安和恐慌,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稀松平常:“世子表哥身上衣物潮湿,还是不要站在窗口上吹风,先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待云蓝写完后,再拿给世子表哥。”
看着云蓝可蓝巴巴地睁眼说瞎话,崔琰心里一阵舒爽,觉得总算是打击了云蓝之前在他身上为非作歹的嚣张气焰。
云蓝想让他离开,他如何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然而他等的便是这一刻,怎么让她如意?
“无妨,我身体无碍。”崔琰装作浑然未觉的模样,颇为贴心地为云蓝再铺上一张纸,“只是可惜了妹妹刚刚的字,幸好这里的宣纸还不少。”
“妹妹只管写,若是再有虫子,我帮妹妹赶走它。”
“况且云妹妹刚刚说要请教书法,那我看着妹妹写,倒是能一眼看出问题,省了不少功夫。”
崔琰缓缓地用镇纸玉石将泛黄的宣纸熨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云蓝,道:“云妹妹,你说呢?”
云蓝脸色煞白,如遭雷劈。
崔琰的声音在她的头响起,她不敢抬头,只能低头凝视着新的宣纸,一瞬间,觉得手中的狼毫重达千斤。
她想不明白。
这个动作,她做了不下千次;这些字,她写了不下万次,可没有一次是刚刚那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