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过生日。
这些年,他只在这天来看望父母。在他眼里,父母的忌日与这一天无异。
“是我害死了他们。”男人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野兽的低吼。
“不是你的错。世界上向父母提出这样要求的孩子很多,满足孩子要求的父母也很多。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不幸,要怪就怪凶手狠心。”夏芍心里揪痛,拍着男人的后背,元气顺着经脉,安抚他的情绪,不想让他再出现那天出冷汗的状况,她问,“知道凶手是谁,什么目的吗?”
“国外的恐怖组织,我的第一次任务,杀了他们的首脑。”徐天胤声音很低,冷到冰点。
徐天胤的父亲去世时已任要职,恐怖组织的刺杀带了诸多目的,这件事虽然没有在国内公开,但那段时间却引起了两国关系的紧张。最后出于国事的考量,徐天胤的父亲被追封烈士,父母被允许合葬在烈士陵园。这件事,徐家得到了很大的补偿,也就是所谓的政治利益。但这样的处置,却令失去父母的男孩在十几年的时间里因为凶手的逍遥法外,而埋下一颗黑暗的种子。
十二年后,他为国出任务。冤家路窄,第一次任务竟是刺杀恐怖组织首脑。那一战,使他一战成名,因为他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不仅刺杀了国外恐怖组织的首脑,还将这组织一干高层,一网打尽。
一个人的任务,端掉了一个组织。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被他杀死的人死状奇惨,面容扭曲,死前受了很大的恐惧和痛苦。
从此之后,许多被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都会去完成。从此,战功赫赫却不为人知,他像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战功只记载在档案里。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直到他凭着战功授衔少将,直到徐老爷子也看不下去,不想让他再在国外过着漂泊危险的日子,从中示意出力,让他从背后走到人前,成为共和国建国之后最年轻的省军区司令。
正是从那时候,他们在酒吧里偶遇,随后竟发现相互之间的同门渊源。相遇,到相爱,他们走过四年,今天,站在了他父母的墓碑前。
夏芍抱着徐天胤,她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感谢一个人。她感谢徐老爷子,如果不是老人从中出力,哪怕是授了衔,以这男人的性情,他只怕还是会选择过着黑暗的日子。孤独,冰冷,直到前路终结。
幸而,他们相遇。
幸而,今天他肯将事情说给她听。她相信说出来,他心里会好受很多。也坚信,从此之后,他的幸福是她这一生的追求。
“师兄,我们给二老献束花吧。”夏芍轻声道。
徐天胤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将那束花放在墓碑前,一起退后鞠了躬。
“爸妈,你们听见我这么叫,可不许笑我。”夏芍自己先笑了笑,山风里脸颊微粉,染了那些枝叶茂密的枝头,显得有些娇俏,“你们不用担心,虽然在你们之后,我晚了很多年,但是这之后,由我照顾师兄。你们泉下有知,保佑他平安开心,我会和他多来看你们的。”
虽然想说些更煽情的话,但是夏芍觉得,说多了矫情,这些话足矣。
然而,正是这些让她觉得再简单不过的话,却令男人转头看她,青天之上,正有烈阳照着他的眸,极致的黑暗里是极致的亮光,看得人不由虚了虚眼。
男人再次抱紧了她,这次比刚才还久。
两人直到中午才从陵园离开,走的时候男人一路都牵着她的手,仿佛怕一松手,她就没了。
夏芍一笑,走出烈士陵园之后,还有一大段下山的路。车子停在山下,她故意不走,笑道:“我累了,你背我。”
徐天胤转头,看向她的裙子。见那是长裙,才点了点头,一声不响地蹲下身子。夏芍笑着上前,搂住男人的脖子。下山的路上,便多一对在路边慢行的年轻男女。少女趴在男人背上,手里拿着根花枝,笑着搔他的痒。男人根本就不怕痒,但见她玩得起兴,便转头看她,眸光柔和,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一回,笑意许久没散,一直到山下。
这时候,阳光正好,青天蔚蓝,正是午时。
……
午时。
在徐家,有一场家宴。
这场家宴设在一道红墙之内,亭台水榭环境优美的阁楼里。这一道红墙,阻隔了外面游客的喧嚣和节日热烈的气氛。在如今的共和国,只有少数国家领导人可以居住的地方,徐家正是其中之一。
阁楼面向宽阔的湖面,两旁是垂杨柳,中午的天气炎热,听着秋蝉鸣动,吹着湖风,一顿家宴,却吃得静悄悄。
坐在主位上的老人,穿着一身很朴素的白色唐衫,威严地坐在椅子里,慢慢吃着饭菜。这威严的老人,正是徐康国徐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