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见蒋华目光中露出杀意,一时害怕,却挺身站在李未央的面前,蒋华双眉一抬,眼中寒光四射,竟骇得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李未央一把扶住了白芷,柔声道:“不要紧,难道你还担心三公子在这里与我动手吗?姚大人可还在蒋家住着呢!”
蒋华的牙齿不禁微微作响,凡是斗心之术,必须要掌控对方的心理,原本他以为自己透了李未央,现在才发现,自己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他的心头,漫上一阵的寒意。半晌才又重提起了精神,道:“难道你杀了他?”
李未央失笑:“你说我杀了五公子?”说着,她的眼睛里淡淡流过一丝嘲讽,“不,蒋天救过我弟弟的一条性命,所以,我非但不会杀他,还会善待他,现在只怕他正睡得香呢,三少爷不必担心,我何时平安离开蒋家,五公子便何时被平安送回来。”
“你以为用他的性命便可以威胁我——”蒋华只冷冷的着她,眼前的少女身上穿着极为朴素的蓝色祭服,却反而显得朱唇皓齿,光艳照人,可任谁也想不到,她的心思竟然如此厉害。
李未央的笑容越发从容:“我从来没有威胁过你什么,一切只是因为你先问我,五公子是否在我手上,我才告诉你,我请了他去做客而已。三少爷,请千万不要误会,我是很好客的,五公子愿意住上十天半个月或是一年半载,这都没有关系。啊,对了,今天早上我还没有用膳,这就先去了,告辞。”说着,便微微一笑,带着赵月和白芷两人从容离去。
旁边的管家一直在指挥人处理那些尸体,这时候走出来,见蒋华还站在原地,不由走了过来,刚要说话,了蒋华一眼,却发现他额角白里透着青,隐隐有几根淡蓝色的血管突突的轻跳。
管家一直着蒋家这五个少爷长大,知道三少爷是个极其内敛的人,如今这模样,显然一副郁结在胸的样子,不得已道:“三少爷,您还好吗?”
蒋华轻声道:“没事。”
“可是——”
蒋华却一直冷冷盯着李未央走远的背影,直到完全都不到为止,管家等了许久都不敢再开口,一直听他仿佛长长的吁了口气,才低声道:“三少爷,屋子里的那些人……”
蒋华听到这句话,猛的回过头,管家见他眼中冷然一簇幽火,竟吓得把那半句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蒋华冷冷瞪了他半晌,才略一挥手:“都找地方先安置好。”
管家立刻吩咐人将那些杀手用麻布包裹装着抬出来,蒋华在眼里,越发恼怒,这十一个人可是他精心培养的顶尖高手,怎么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半夜里甚至没有听见任何的声响——不过,这要怪他自己,为了杀李未央,他命人悄悄撤掉了那里的护卫。现在着这些死去的尸体,他的眉宇间仿佛有杀气一闪,转瞬却又暗了下去,着管家轻轻说道:“府里的规矩,你们懂么?”
管家连忙道:“奴才明白,绝不会有流言传出去的。”
蒋华不再言语,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急又快,随从吴峰跟在他身后小跑了几步,气喘吁吁的道:“少爷……三少爷……”
蒋华突然重重地一拳打在了墙壁上,吴峰吓了一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少爷息怒。”
蒋华站了一会儿才道:“滚。”
“可是……”吴峰犹豫。
“快滚!”蒋华狠踹了他一脚,他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爬起来,小心翼翼的了他一眼,慢慢退了下去。三少爷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不,或者说,这世上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还从来没有失控过!
蒋华独自站着,脑子里嗡嗡作响,李未央应该死的!她怎么会没有死!五弟又怎么会在她的手里!他相信不管李未央怎样严刑拷打,蒋天都是知道轻重的,绝对不会将蒋家的地道告诉对方,可是除了这种可能,他实在没办法解释那些人究竟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被杀死的!他的眼前一时是李未央笑盈盈的脸,一时又是她云淡风轻的冷笑。他漫无目的的乱走了几步,心头一团郁火,烧得实在难受,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坐实李未央谋杀的罪名,趁此机会除掉这个祸害!其实,他不必这样着急的,国公夫人一旦下葬,这件事情的真相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李未央最终还是会坐实谋杀外祖母的罪名,身败名裂!只要等待,等待而已!
在丧礼期间,姚长青开始竭力地在府中寻找证据,现在他已经完全站在李未央一边了,不管怎么蒋家人,都觉得他们十分的可疑,然而他仔细调查了那些杀手,除了一个沉香外,其他人身上找不到丝毫线索,他又盘问了每一个奴婢,查验了每一样物品,都是一无所获,唯一的方法,似乎还是在于验尸之上,但是不管他如何游说,蒋家人都坚持不肯验尸,他也无可奈何。
国公夫人陡然在丧礼上去世的消息一下子惊动了整个京都,每天一大早,蒋府门外的大街上,就停满了密密麻麻的轿子、马车。这些车轿上,无一例外的挂着白纱灯笼,上面前写着个大大的蓝字“奠”字,客人们一个个神情肃穆,带着奠礼到门上来。一身重孝的蒋家人忙得脚不沾地,要给来宾一一行拜礼,姚长青到这场景,自然不好再打扰人家了,只能眼睁睁着日子一天天流逝,心中更加忧虑。
陛下早已下了圣旨,要在十日内破案,若是这样下去,等到十天后,他就必须将李未央带回去复命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又是他的大姨子,虽然他素来铁面无私、秉公执法,可他也不想还没娶老婆就得罪了李家的人,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了。
今天,便是发棺的日子,只要过了今天,李未央谋杀的罪名便被坐实了。姚长青担心地了一眼李未央,却在她的脸上不到任何的悲伤或者焦虑的神情,她只是很淡漠,如同前来吊唁的其他客人一样,带着淡淡的肃穆,不出丝毫的异样。
姚长青纳闷了,这小姐为什么一点都不心急呢?她难道不知道,过了今天,一切都完了吗?
八个仆人把棺材杠往肩上一搭,就要把棺材抬起来,一身素服的蒋家人按照习俗,全都大哭了起来。就在这时,怪事出现了,八个壮汉竟然抬不起一个棺材来,抬了好几下,长凳上的棺材纹丝未动。蒋旭不由皱眉,一个棺材不过一百来斤,国公夫人的身量小,加起来不过二百多斤,八个人一个人平均分也没多少斤,哪有抬不动的道理。
宾客群中走出了一个人,一身道服,却是皇帝的新贵周大寿,他面色肃然道:“这是国公夫人不舍得离开,还是要大哭!”
一般情况下,死者家属必须死命的哭,哭到肝肠寸断是最好,这当然是有讲究的,大哭是让死者到心软,就会让棺材抬起来。
李未央冷眼瞧着蒋兰等女眷几乎哭不出来,完全都是在干嚎,不由冷笑了一声,盯着那棺材的眼神,带了一丝嘲讽。一般的人上了年纪,都会提早预备下棺木。国公夫人原先预备的棺木一直寄存在蒋家别院,谁知去取的时候,蒋家人却发现了那棺材上奇怪地出现了无数白蚁,生生将那副上好的楠木棺材蛀空了,一时又到哪里去找呢?好在孙将军和气,主动出让了自己原先给自家母亲准备的好木材,料想孙老夫人撑个一年半载的还不难。
表面就是如此,可事实上,这棺材的来历却并非如此简单。李萧然先是去向孙家说明,自己有一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木,是早已准备好为李老夫人百年后用的,现在蒋家出了这件事,他觉得理所当然该尽心,所以愿意将这棺材送给蒋家,但因为两家有嫌隙,便把这个好人让给孙家做了。孙将军毕竟是个武将,哪里想得到李未央早已在棺材上动过手脚了呢?当下毫不犹豫地担了这个好人的名头,喜滋滋地去了蒋家。
此刻,蒋家人见周大寿如此说了,不由放声大哭。八个人再次起棺,哪想这次不但棺材没抬起,倒是一抬之下咯嘣一声绳子断了,棺材啪的一声摔回长凳上,蒋家人的哭声一下子止住了,众人也都目瞪口呆,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啊!
蒋华盯着那原先绑着棺材的绳子,不由起了疑心,这绳子足有大拇指粗,怎么可能会断呢?
众人议论纷纷:“国公夫人这是不想走啊!”“对啊!难道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家里人吗?”“难说啊!她死的冤枉,保不齐是要人为她报仇雪恨呢!”“好邪门,百年来还从来不曾遇到过这种事!”
在民间,如果两家人有矛盾,便会有一种恶毒的咒骂方式,诅咒你家死人了没人抬,意思是说你们家人缘不好,死了人也没有人管。还有更狠的话就是:你们家死了人抬不出去,那就是骂人家说你们家就是坟地,死人只有到了坟地才不往外抬。所有人都是这么理解这话的,到这情景,众人都惊恐地着这口棺材。
原本哭的最凶的李长乐,眼珠子都瞪得快要掉下来了!她死死抓住蒋月兰的手,显然是十分的惊恐!
李未央淡淡地道:“舅舅,只怕是外祖母有什么冤屈没有伸吧!依照我,还是应该开棺验尸才对!”
蒋旭沉着脸不说话,蒋海勃然大怒:“李未央,你到底安什么心!非要开棺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