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然点了点头,目光凝重道:“是,武贤妃派人送来了一块玉佩,说是权作定亲之用,等三年孝期一满,便请陛下赐婚,将李长乐许给三殿下做侧妃。”
老夫人原本就是担心三年后的状况,更担心留着李长乐会生出无限流言蜚语,听了这话,她缓缓坐下,道:“她倒是精乖得很,娶了李长乐,对我们有了交代,又拉拢了蒋家,哼!”
李萧然的脸色也很不好,他从来就不好拓跋真,更加没打算将女儿嫁给他。现在闹出这种事,他原本的打算是先关着李长乐,等丧事一了再处置她,或杀或让她出家,算是全了名声,谁知武贤妃突然派人送来了玉佩,这就要另作打算了。若是他坚持不肯,非要杀了李长乐,便得罪了武贤妃,事情反而变得严重了。
“我知道您生气,可这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杀了她也无济于事,不如——”
老夫人却不是这样想的,自己要杀李长乐,自然是结下了嫌隙,这样的人留下,将来恐怕后患无穷,更何况武贤妃和拓跋真理亏在先,纵然驳了他们的脸面,李家也并不畏惧。
李萧然继续道:“还有,我那个大舅子——马上要回京了。”
老夫人眉头一动,随即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李萧然的神情显得有几分不同寻常:“蒋旭,不日就要回京述职。”
老夫人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蒋旭是蒋国公的嫡长子,封征西大将军,镇守西疆,他已经有十年不曾回京,如今却突然回来,只怕来者不善!她猛地站了起来:“他回来做什么?!”
李萧然轻声道:“暂时还不知道,只怕是和蒋柔和魏国夫人的死有关系。”
老夫人手中的佛珠啪的一声,竟然被她硬生生掐断了线,佛珠一下子咕噜噜地滚了满地,那声音像是落在了李萧然的心上,令他极为难受。
“老夫人——蒋柔的死,蒋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一次,只怕是来兴师问罪,若是这时候闹出了长乐的事情,李家和蒋家的局面必定是雪上加霜了,我们暂时还不能和他们翻脸。”
老夫人慢慢重新坐了下来,仰面着头顶上的画梁,长长叹了一口气。一个武贤妃,她还不放在眼里,可若是加上整个蒋家,这事情就要从长计议了。蒋旭一向很钟爱蒋柔这个妹妹,她突然死亡,蒋旭只怕早就怀疑了,若是李长乐再跟着上黄泉,蒋家还不闹翻了天!李家虽然已经是丞相之家,但若是比起根深的百年望族蒋氏,却没有多少胜算,更何况蒋家人手里握着兵权,怎么都是李家吃亏。
这么说,李长乐还只能留着了……老夫人只觉得如鲠在喉:“那个小贱人,有胆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难道我们还得继续供着她不成?!”
李萧然沉默片刻,才慢慢道:“未免节外生枝,还是将她送出去幽禁起来。我们留了她一条命,蒋家问起来,我们也算有了交代,毕竟是她先做出此等胆大妄为的事情。”
大家族,即使私底下有再多的波澜,当着外人的面,却是一点痕迹都不能露,此事尤其关乎李家的名声,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老夫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就这么办吧。”
李萧然突然道:“原本这件事,我怕告诉您引得生气,所以就封闭了消息,不知道您是从何处得知?”若是李未央偷偷将事情告诉了老夫人,那她的心思就有些恶毒了。
老夫人冷冷道:“你以为这府里什么事情瞒得住我,不想想前几日你还对那小贱人和颜悦色,一转脸就把人关了起来!这不明摆着出事儿了吗?!糊涂!”
李萧然叹了一口气,连忙告罪,随后便吩咐人将李长乐连夜送到了山上的庵里面。
这一晚上,李未央倒是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起床后,白芷端来东西伺候她洗漱过了,她笑着和丫头们说了几句话,便打发她们出去,自己在屋子里写字绣花,等到了时辰,这才出去给老夫人请安。
赵月在眼里,急在心里,在门口拦着李未央,悄声禀报道:“昨儿个夜里悄悄把大小姐送出去了。”
李未央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进了荷香院时,就到罗妈妈凑在老夫人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老夫人抬眼见李未央,便向她招了招手。
“你父亲实在是心软。”老夫人似乎很有几分尴尬,说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情形,三皇子倒是愿意负责,只是要等你母亲守丧期满了,才能将人娶进门,而且也不是正妃,只是个侧妃的位置,说出去虽然不光彩,倒也将就了,所以我们便都觉得很为难,这件事,你着怎么办吧?”
老夫人肯说这样的话,已经是很重自己了,若是自己非要挑唆着老夫人要李长乐的性命,反倒显得不近人情而且很残忍。李未央当然不会这么傻,毕竟,武贤妃来的太快,蒋家的威慑力又太强,两相博弈之下,自然是要留着李长乐的性命。
李未央想了想,才道,“这个家里做主的,说到底还是老夫人与父亲,这件事要怎么办,还是得您和父亲的意思。”
她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太可惜,仅仅晚了一小步。
像李长乐这样,母亲才死,等不到葬礼结束就和男人有了苟且,换了任何人家的小姐,都是非死不可的,偏偏她命好,有蒋家这把保护伞,犯了什么错都可以被宽恕。
老夫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她不禁叹了口气,“我是最讨厌这种事情的,但凡家风不正的,败落的都快。原先五皇子中她,非要娶她做正妃,已经是很勉强了,现在又闹出这种事情,怎么都是我们李家的污点,这种人还不能除掉,必须活着,想想都憋气。若是没有蒋家,你父亲也不会处处掣肘。”
家中出了一个伤风败俗的孙女,老夫人的心情可想而知,李未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老夫人继续道:“那小贱人不懂事,凡事就只想着自己,却不想想咱们家的名声,现在倒好,她犯了错,却要我们给她收拾烂摊子。”
老夫人难得有这样情绪低落的时候,李未央却并不把内心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劝说道:“老夫人说的哪里话,大姐毕竟是李家的人,她犯了错,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将她置之不理,哪怕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李家,我们也要想方设法平息这件事。五殿下那里,三皇子肯定会想办法让他住口,至于我家,倒也不难办,落了这个把柄对父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于我们,不过是一个丧失德行的小姐,真的传扬出去,名声上当然不好听,倒也没有实质性的妨碍,可是对于三皇子,在陛下的面前可就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了,一辈子的前途都毁了,所以他比咱们更紧张这个事情,父亲将来也可靠着这个掣肘他。更何况咱们家里头,知道的人很少,纵然知道也不敢往外说的。不过——大姐那边,恐怕还是要有人照料着,免得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老夫人一下就没话说了,李未央已经把整件事情说的很清楚,她只能点点头,对罗妈妈道:“多派些人去着那丫头,确保万事无虞。”
罗妈妈连忙道:“是。”她不由自主了一眼李未央,这个三小姐还真是……着温柔和顺,笑容那么轻飘飘软绵绵的,可她若是说起话来,当真是绵里藏针,厉害十分。原本大小姐靠着老爷的那点怜惜就要翻身了,偏偏出了这种事情,大小姐再想要挽回老爷的欢心,那是再也不可能了,不要说这个,性命都堪堪才保下来……
老夫人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很不妥,只是暂时没有别的法子,道:“就这么办吧。”
三皇子府房
拓跋真的房单独占了前院的一整个院子,内间存放各种珍贵典籍和字画,外间则是起居会客的地方。然而,往日最是清静的房门口站了满院子护卫,正房檐下则是更站着一溜六个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每个人的手都按在刀柄上,满脸的肃杀,显示着他们正在严密戒备,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殿下,贤妃娘娘已经派人送去了一枚玉佩,并且许以侧妃之位。”
“闭嘴!”拓跋真怒气冲冲地砸碎了一个茶杯,来人立刻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