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雪淡淡一笑,面色极度苍白,可是那神情之中却是有着安慰的。
李未央在眼中,不禁也松了一口气。郭夫人若是刚才自私自利,拿着灵芝去救郭衍,恐怕一个都活不下来……如今这样,反倒是她善有善报。事实证明,李未央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郭衍伤势过重,绝非纳兰雪说的那么轻松就没事。接下来的整整两个月,郭衍都躺在床上,经常高烧不退,胸前缠着厚重的纱布,为了防止他忍受不了胸口的疼痛,纳兰雪还把他的双手缚在了床头上,以防他抓伤自己,加重伤势。如今纳兰雪自己还是个病人,所以她必须咬紧牙关,利用全部的意志保持清醒,为郭衍进行种种的诊断和救治,此刻她没有崩溃的权力,只能用尽全部的心力去救活郭衍,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郭衍活下去。
在这段治疗的过程当中,李未央眼睁睁着纳兰雪明明自己都要倒下去,可却始终都不眠不休地陪侍在郭衍的旁边,甚至包揽了一切护的工作。这样的工作十分艰难,郭衍虽然一直昏迷,可却挣扎得很厉害,以至于纳兰雪在喂药和敷药的时候,经常被他打翻了药碗。
李未央从始至终着这一切,心头不禁感慨,纳兰雪的身体她很清楚,除了满身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之外,她脸上的伤口更是不能见风,可是她偏偏为了郭衍,没日没夜在这里照顾着,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大夫吗?李未央摇了摇头,若是仅仅为了如此,纳兰雪的脸上不会有那种强制压抑的狂乱,何况她做到的远已超过一个大夫该做的范围。
在昏迷之中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每次到了喂药的时候,郭衍挣扎的特别厉害,众人束手无策,却见到纳兰雪一言不发的端过碗来,一口一口的含入自己的口中,再一口一口对入郭衍的嘴里,她那样专心致志,甚至是近乎虔诚,不但震慑了所有的人,甚至连郭衍都渐渐的安静下来。这个屋子里,不仅有陈留公主,有郭夫人,有齐国公,还有郭家其他的公子们,可是纳兰雪却像是全然不在意。所有人都在着她,她却依旧一口一口将那一碗又一碗苦涩的药汁喂入他的咽喉。
李未央读懂了她的心意,她一直苦苦压抑着对郭衍的深情,苦苦控制着对郭衍的爱,若是换了自己,恐怕早已经将郭衍恨到了骨子里。可是纳兰雪却依旧爱着他,甚至于,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肯放弃。但是在众人的面前,纳兰雪从来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情绪,仿佛对待郭衍她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夫。郭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她快步走了出去。然后郭家的其他人也都一个一个静静退了出去,将这间屋子留给了这对苦命的情侣。
李未央走到了郭夫人的身边,声音十分温和:“母亲,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
郭夫人失声大哭起来,不光是郭夫人,就连一直默默着一切发生的阿丽公主,都忍不住哽咽着道:“纳兰姑娘太可怜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好的女孩子。”
李未央了一眼阿丽公主,神情复杂:“公主,纳兰雪的确是一个好姑娘,她的遭遇也很让人同情,但是……”
郭澄叹了一口气道:“但是她和二哥没有缘分。”
阿丽公主猛地抬起头,驳斥道:“为什么?二少夫人不是已经离开了郭家了吗?而且二少爷已经和她断的干干净净了,将来他不能迎娶纳兰雪吗?”
郭夫人听着她天真的话,面带忧虑地摇了摇头,“阿丽啊,你真是个傻孩子,这世家之间的婚姻哪有说断就断的,不光你傻,衍儿那孩子也是傻。虽然他用这一条命还了陈冰冰的情,可是郭陈两家的事情可以这么简单的结束吗?”
陈留公主不断地叹息着,她旁边的江氏也是面上带了无穷的惋惜。阿丽公主左右,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既然陈冰冰已经回去,就是和郭衍断绝了来往。这桩婚事应该就此作罢了,为什么他们还要这样说呢?
郭敦一拳头打在了梁柱上,神情痛苦。齐国公则一直一言不发,静静坐着,老僧入定一般,对他们的话语毫无反应。
就在此时,却听见外面有人禀报道:“国公爷,陈家来人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齐国公叹了一口气道:“我去吧。”他还没有走到门口,郭夫人却突然道:“不!这件事情是郭家的事,我们都应该去听一听,要怎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齐国公一愣,随即向自己的妻子,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见她神情坚定,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郑重地道:“好,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吧。”
客厅之内,陈家的人也是面若寒霜,陈玄华着自己的父亲陈灵,不禁开口道:“父亲,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表面上去的那么简单。”
陈灵如今位列礼部尚,正二品的官员,平时为人十分的冷静自持,可是事情牵扯到了自己的嫡女陈冰冰,他不得不亲自来一趟。他了自己身边的儿子一眼,却是做了一个手势,淡淡地道:“你不必多言,齐国公如何解释此事吧。”陈夫人则一直在旁边擦着眼泪,勉强压抑着心头的愤恨。
郭家的人到了,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寒轩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了上去,目光冷厉如刀,神情也是极为愤怒:“你们究竟对我大姐做了什么?”
齐国公面色就是一愣,旁边的郭敦已经冷冷接口道:“做了什么?应该是你大姐对我家做了什么才对!”
他这句话说完,齐国公却眉眼冷漠,声音严厉:“还不住口!长辈都在这里,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这句话,不仅是在斥责郭敦也是在含沙射影陈寒轩的无礼在先。
陈灵当然听明白了,他一挥手道:“寒轩,回来坐着!”陈寒轩咬牙,他的右手已经不能用了,所以一直是用左剑。正因如此,他始终认为自己犯下的错已经偿还过了,再也不欠他们郭家什么,才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和郭家人理论。听见自己的父亲一声冷哼,他面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神色,却强制压抑着,退后了三步。
齐国公着陈家的人,语气有几分冰冷,他慢慢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照实说吧。”
陈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着对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出了什么事?你们还有脸问这样的话!我将一个好端端的女儿交给你们郭家,可你们又是如何对待她的?那一日她回去之后,整个人都是痴痴呆呆,问她什么也不肯说!我要带着她来郭家理论,她却是死活不肯!不久前竟然还悄悄的取了那在库房之中存放了百年的灵芝,我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她竟然是送来了郭府!这一连串奇怪的事情已经叫我们心中起了疑,她昨天晚上竟然又突然上吊了!”
齐国公一听,顿时脸色变得很难,脱口道:“现在呢?如何了?”
陈夫人伤痛地摇摇头:“好在丫头及时发现,她被人救了下来,如今却是整个人陷入昏迷中,呓语不断,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还好,陈冰冰还活着。
郭夫人听到这句话,一脸的惊骇,张口想问什么,却说不出话了,久久才干涩并困难地迸出一句道:“所以,今天你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陈夫人咬牙道:“是,我们是来讨一个说法!她一直反复叫着郭衍的名字,她一直想要做你们郭家的好儿媳妇,为什么你们要这样的对待她?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今天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郭夫人的心被巨大的痛苦狠抽了一下,心中所有的愤怒,忧心,煎熬,彷徨等种种情绪都有了发泄的对象,她大声地道:“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们,当初这们亲事不是你们逼着迫着,才成功的吗?”
陈夫人没想到对方半点歉疚的意思没有,反倒追究起旧事来,不禁勃然大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未央走上前去,轻轻地托住了郭夫人的胳膊,柔声道:“母亲,不要动怒,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也好。”
可是陈夫人却是大怒,声音如珠玉一般滚滚而出:“你们郭家都是凶手,是你们将我的女儿害成这样,竟然还有脸来责问我?”旁边的陈灵连忙拉住了她,低声道:“夫人,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你为何如此的激动?”陈夫人平时是一个镇定温柔的贵夫人,可是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许多,想到女儿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她的心头就是无比的痛苦。
她扭头,劈头盖脸地对着陈尚就是大声的地怪责:“都是你!我都说了郭家这门亲事不能结的,你却偏偏帮着女儿非要嫁进来。现在你,这些人是多么的冷酷,多么的无情!他们竟然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咱们好生生的女儿就要让他们这样糟蹋吗?亏你还是朝中重臣,难道就眼睁睁的着自己的女儿这么被人糟践吗?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