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上饭,三人出了别院,谢绝了大管家安远安排的马车,师徒三人徒步走到大道上,搭了一辆老农的牛车。
赶车的是位老汉,瞧着跟师傅差不多年纪,有着农人的憨厚朴实,却也颇为健谈,大概觉得他们师徒三人的组合看起来有些奇怪,便跟师傅道:“您是您老的儿子孙女啊?”
一句话安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到后来,安然才知道,两位师兄的年纪其实一点儿都不大,至少在安然看来很年轻。
两人只差一岁,五年前从京里来冀州的时候,大师兄才二十,二师兄十九,都是自小就跟着师傅学手艺,这么多年也没成家娶媳妇儿。
倒是二师兄跟自己提过,在京里的时候,有人给大师兄说过一门亲,后来师傅败给韩子章,出了御膳房,女家一见大师兄不是御厨了,便非要毁婚。
为这事儿师傅一气之下病了好些日子,大师兄便发了誓,此一生再不娶妻,到今年大师兄也才二十五,跟安子和差不多。
二师兄更小了,只不过这里有留胡子的习惯,以至于,两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很多,尤其二师兄,安然一开始还以为二师兄快四十了呢。
说起来,安子和倒是没留胡子,看上去格外清爽,手里再拿把折扇,倒是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意思。
猛然回神,怎么又想他了,见大师兄一脸郁闷,不好再笑出声,却掩着嘴偷笑。
大师兄没辙的瞪了她一眼,师傅也觉好笑,便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两个徒弟。”
那老汉忙道:“倒是老汉眼拙了,您既收了徒弟,想来是个手艺人了。”
师傅点点头:“我是厨子。”
“厨子好啊,便赚不来富贵,好歹能混个肚儿圆,不瞒您说,我家里两个孙子不稀罕种地,前些年都跑去城里学厨子去了,半截儿大孙子回来了,嫌苦,说还不如种地轻闲呢,娶了媳妇儿,今年年初给俺老汉生了个曾孙子,胖着呢,倒是我那小孙子,从小就有股子拧劲儿,非要学好了手艺不可,连娶媳妇儿都耽误了,我这次进城就是去瞧他,前些年想去看看他都不让,如今想来混出点儿样儿了,这才应了家里人去瞧他,我这次去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先给这小子说个媳妇儿。”
说着,看向安然:“这闺女可真生的俊,多大了?说婆家了没有?要是没说人家,跟我那小孙子倒是般配……”
安然尴尬非常,幸亏到了地儿,忙跳下车,扶着师傅走了,再坐一会儿牛车,把自己都得搭进去。
大师兄看着她笑的前仰后合,师傅也跟着笑,笑过之后却道:“这都十六了,倒是该寻婆家了。”
安然满脸通红:“师傅……”
大师兄:“能配上小师妹的,可不能是一般人,这头一样,手艺得比小师妹强才行。”
老爷子摇头失笑:“真若如此,安然丫头这人家可难找了。”
师徒三人说说笑笑往前走,过了一个小桥,安然道:“师傅您瞧,前头定是桃李村了。”
还真是好认的紧,村头上种着几棵桃树,几棵李子,后头是一个小小的村落,远远看去炊烟袅袅,隐约传来几声狗吠,令人忍不住有些向往田园生活。
刚立秋,树上累累挂满了果子,几个调皮的孩子正爬到树上摘果子吃,忽一个老妇人喊了一声,几个孩子一蹦跳下来,一溜烟跑远了。
那老妇人一阵骂声,看见那老妇,安然忙道:“就是她,师傅她就是那个卖包子的。”
师徒三人走了过去,安然跟老妇招呼了一声:“大娘可还记得我?”那老妇人笑道:“这么俊心眼还好的姑娘可不多,老婆子哪能忘了,你是哪天买了我包子的好心姑娘,还问了我怎么调的馅儿,家来跟我家的老头子一说,我家老头子说,你是个识货的行家呢,我家那老头子可不轻易夸人,可见姑娘是个有本事的。”
安然给她夸得有些脸红,心说,这算是什么本事,至多就是个吃货罢了,见老妇打量师傅师兄,忙道:“这是我师傅跟大师兄,今儿跟我一起过来的。”
老妇见老爷子慈眉善目,大师兄也笑眯眯不像坏人,便让着三人进了村子。
老妇人家就住在村口,过了桃李树就瞧见了个一个篱笆小院,三间土坯房,已相当破旧。
安然想起刚她赶那几个孩子,不禁道:“这桃李树是您老种的吗。”
老妇:“这是我家老头子种的,不瞒你们,我家这老头子有些疯癫,有时候疯起来便不认人,好起来又跟好人没两样儿,性子有些古怪,前些年家乡闹大水,田都淹了,过后又发了场瘟疫,没了活路,这才来了这冀州府,在这桃李村安了家,我们老两口子无儿无女,倒也没什么牵挂,在哪儿都一样,这几颗树是那年来的时候,我家老头子种的,说这个村没桃没李的,偏生叫了这么个名做什么,就在村口种了几颗桃李树,几年里到是长了起来,到入秋结了果子,也能卖几个钱。”
说着,叹了口气:“我家老头子什么都好,就一样爱鼓捣吃食,就那个素包子,把家里的存项全折腾进去了,让我骂了一顿,才让我去市集上卖,偏生要卖五文钱一个,不是遇上姑娘,我那天都开不了张呢,一会儿老头子要是说什么怪话,你们可别过意。”
说话儿进了篱笆院,刚一进院便闻见一股扑鼻的豆香,院子一边儿的棚子里,正有个老汉在哪儿做豆腐,做的极为认真专注,几人进了院子都不曾抬头看上一眼。
那老妇人去屋里搬了两条板凳出来,招呼几人:“你们先坐啊,我这老头子旁时还好,只一做豆腐就跟魔怔了一样,不做完了,天塌下来也不搭理人的。”
安然:“不妨事,本来就是来请教手艺的,等会儿也是应该的。”
老妇人点点头,便不再招呼她们,却也不过去帮忙做豆腐,去那边儿收拾晾晒的豆皮去了,想来老两口平常生计并不指望卖包子,就看这满院的豆皮就知道,豆腐才是正经生计。
安然看见捋着墙角放了一溜坛子,瞧着也不大像腌咸菜的,上头用砖头严严实实压着,安然看了看那些坛子,再看看棚子里做豆腐的老汉,忽想起了素包子馅儿里的那个,自己想不出来的味道是什么了,酱豆腐,也可以叫腐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