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她做好的菜谁也不许碰,哪怕是端到膳桌上也不行,有一回,刘三娘有事出去,帮厨不懂规矩,把她搁在灶台旁边的菜端了过去,刘三娘发现后大发脾气,要厨房管事将
这名帮厨赶出府。
这帮厨是管事亲戚,也是他安排进来做事的,自然不肯答应,哪知刘三娘一状告到予怀面前,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当天予怀就将那名帮厨赶出了府,还将管事狠狠训了一顿,罚了半年月钱。
自从这件事后,管事再不敢得罪刘三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唯恐一个不好,又告到予怀面前,到时候别说月钱,怕是连这个管事的位置都没有了。
一个人性情突然大变,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受到严重的刺激,另一个就是被人下了药,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予怀虽然经历了赈银失窃的案子,但无论东方溯还是予恒都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替他洗清冤屈,并没有受什么委屈,更谈不上刺激。而且仔细回想,在这件案子之前,予怀性子已经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只是以前不明显,所以忽略了过去。
如果是下药,那么这个刘三娘无疑是最有可疑的,而她出现的时机也对得上,难道真是她?为了探出这个刘三娘的底细,花蕊时不时去一趟厨房,与她搭上几句话,一来二去,渐渐熟悉了起来,但也仅止于此,刘三娘依然守着她的规矩,不许任何人碰她做的菜,哪怕手沾一下碗边都不行;而且
自打经过帮厨的事情后,她越发仔细,从菜做出来直至端到予怀面前的这段时间里,绝不许菜离开她的视线。这日傍晚时分,花蕊来到厨房,因为予怀还没有成亲,就他一个主子,所以并不需要做太多菜,只有两个灶台烧着,一个煨汤,一个翻炒,底下人要等予怀的菜端过去后,才能另外煮,灶台也都是分开的
。
刘三娘站在灶台前,接过帮厨递来的虾仁放入锅中翻炒,这是一道龙井虾仁,鲜香四溢,令人食欲,在虾仁刚熟还没有变老的时候,刘三娘迅速出锅盛碟,令它得以保持住最好的味道。
刘三娘转身的时候,看到站在一旁的花蕊,讶然道:“姑姑什么时候来的?”
花蕊笑道:“有一会儿了,难怪殿下喜欢吃你做的菜,光是看着就快流口水了。”
刘三娘抹了抹手,笑道:“姑姑别取笑我了,我就只会做几个家常小菜,比不得那些大厨的手艺,更别说雕花拼盘什么的了,实在上不得台面。姑姑要是喜欢,我下次做几道菜给您尝尝。”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花蕊笑一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刘三娘那张颇为年轻秀气的脸庞,道:“其实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再找一户好人家嫁了,而要来这里当差做事?”
听到这话,刘三娘身子微微一颤,低头盯着自己脚尖,近乎喃呢地道:“嫁人有什么好,还不如一个人自在。”
花蕊惊讶地道:“成亲生子,是每个女子都要经历的过程,有何不好。”
刘三娘抬起头来,盯着她道:“姑姑不是也没嫁吗?”
花蕊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愣在那里,半晌方才道:“我与你不同,自少入宫,已经习惯了在主子身边的日子,嫁了人反而不习惯。”
刘三娘神情淡漠地道:“我也是一样,一个人自由自在不知多好,为什么还要作茧自缚。”
“你以前的夫君……不好?”花蕊试探地问着,她只知刘三娘嫁过人,是杭州人氏,至于她怎么会独自一人来金陵,并不知晓。
刘三娘显然并不愿意提这些,刻意回避道:“菜快凉,我得赶紧给殿下送去。”
就在刘三娘端着菜准备离去时,宁月快步走了进来,“三娘你在就好了,外面有人找你。”
刘三娘满面诧异地道:“找我?”
宁月点头道:“是呢,你快去看看吧。”
刘三娘下意识地道:“除了咱们东宫的人,我在金陵并无人相识,怎么可能有人找我,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听得清清楚楚,就是找你的,说不定是你在杭州的家人来看你了。”宁月一脸认真的说着。
听到这话,刘三娘有些意动,踌躇道:“可我还要给殿下去送膳呢。”
“我刚才碰到张远,他说殿下还在看折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去了也是搁着变冷,还不如晚一些热好再过去。”“去见一见吧,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见花蕊也这么说,刘三娘点点头,解下围裙随宁月出去,她做好的那几道菜就搁在灶台边,没人动,事实上,不管是厨子还是帮厨都下意识地远离那几道菜,唯恐步了
以前那个的后尘。
趁着没人注意,花蕊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刺入那道龙井虾仁之中,待得再抽出之时,花蕊已是变了颜色,原本雪亮的银针竟然蒙了一层淡淡的青色。
有毒!
花蕊眼前一阵发黑,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旁边的人瞧见赶紧过来扶住,七嘴八舌的问她怎么了。花蕊根本听不见他们的话,两耳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在那些人急得准备去叫大夫的时候,她终于缓过神来,确定银针在自己手里握着没人注意后,暗自松了一口气,起身道:“我没事,就是刚才一下
子有些头晕。”
旁边一人关切地道:“晕得这么突然,而且脸色也差,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
“想是早上吃少了,所以头晕,没事的。”花蕊勉强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忙吧。”
离开厨房后,花蕊疾步回到自己房中,在将房门紧紧关起来,她颤抖着摊开手,半截发青的银针静静躺在掌心。
不是她眼花,也不是她多疑,殿下真的中了毒,主子没有估错!慕千雪对予怀的异常早有怀疑,也曾寻借口让纪临给他把过脉,结果脉象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连纪临也能瞒过,可见这毒的诡异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