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行人的步子渐渐进了,一步一步,在白雾妖娆着随风消逝的时候。纤漠低着头,视野里只有一双黑色的长靴,绣着金色的腾龙。长靴在纤漠的面前停顿了一瞬,纤漠一怔,身子僵硬不敢乱动分毫,面上的白纱有些缥缈,在白雾里更添了一份神秘。
“哼!”长靴的主人没有说话,只冷哼一声。纤漠还没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倒是旁边跪着的向公公早已经浑身颤抖,口中诺诺微微的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纤漠不明白,什么也没做的他哪里该死。嘴角不禁泛着一股子悲哀的笑,纤漠的耳边“奴才该死”,这句话过于沉重。
金黄的长袍垂下一角,风一吹,荡漾着美丽的弧线,长靴到底从纤漠的面前迈了过去。
直到众人都离开之后,纤漠才抬起头,隐约的晨雾里,只能看见一个消逝的背影。纤漠凝眉,那背影竟是有些熟悉的。
向公公狠狠的吐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抹了一把惊出的大汗淋漓,望着一副不解模样的纤漠,这才说道:“许是皇上又和太后娘娘发生了争执,正在气头上。”
纤漠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灰尘扑簌的往下掉。纤漠抬头,将眼里的冷漠掩藏起来,淡声道:“皇上和太后娘娘经常争执?”
向公公面色一沉,并不答纤漠的话,冷冷的瞪了一眼,声音依旧尖细。“在宫里,该知道的不能不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了绝对没好处。”说完之后,也不等纤漠的反应,他转身又迈开步子走在了前面。
园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吹过了一阵风,充溢的花香被吹散了不少,纤漠深吸了一口气,眸子里的坚毅一闪而逝,也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纤漠不知道,就在刚才离开的惭洛,此刻口中随口说着的,竟是她在皇宫里的命运。
“黑牙,刚才那个蒙着面的女人是什么人?”惭洛出了洛河宫,脚下的步子更是快了几分,心中的怒火还在继续,铁青的脸色在白雾里弥漫出漆黑的颜色。
跟在他身后的黑牙,一身黑色的劲装,手,永远按在腰间的弯刀上。她步子顿了顿,脸上却面无表情。“回皇上,这几天太后娘娘破例召了一名女子入宫选秀,想必那女子便是太后娘娘中意的人吧。”
惭洛的步子猛的停下,风吹过,带动他刘海飞扬,发丝荡漾在眉眼之间,却没能将眉眼间的那抹愤恨吹淡。他薄唇动了动,嘴角却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没有回头,却冷冷的道:“凝香阁似乎最近人手不足……”
黑牙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恭敬的答:“属下明白!”
檀香妖娆着从半开的门外往走,一点一点的香气挤入毛孔,浸入心脾。纤漠等在主厅的门前,向公公进去好一会儿了,纤漠不禁往门缝里瞅了瞅,一张西湖翠绿景色的屏风,将屋子里的一切都尽数遮了个完全。
手心里有些冰冷的汗水,身子却一动不动,站得笔直。从门里出来的宫女,步子匆匆,手中捧着的是花瓶的碎片,纤漠只扫了一眼,青花的瓷器,色彩绚丽的印花,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纤漠的眉头不禁拧了起来,看来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在纤漠心中正有些忐忑的时候,向公公总算是出来了,不过出来的时候,脸上却多了一片红色,隐约还有着五指的形状。纤漠的眉头便拧得更紧了。
“姑娘,进来吧。”向公公冷冷的说了一句,转身便进了门,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今个儿太后娘娘的心情不好,别怪公公我没提醒你,自个儿答话可得小心着点儿。”
纤漠点点头,目光扫向那碧绿的屏风,屏风后似乎有一群人正在忙碌着。进了屋子,檀香的味道越发的浓了,可是这檀香的味道却不是纤漠习惯了的味道。
屏风后和纤漠想象的却不一样,纤漠以为,太后娘娘一定端坐在主位,雍容华贵,用一层层白色的粉末将眼角跑出的皱纹掩盖。可是在看见太后娘娘的第一眼,纤漠便知道,她错了,错得离谱。
太后娘娘是个美丽的女人,风姿绰约,盈盈款款,吹弹可破的肌肤宛若婴儿般嫩白。望着主位上,那个身着暗红色太后礼服的女人,纤漠疑惑了,这样美貌的女人,年纪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岁,竟是当今的太后。
“哀家好看么?”太后娘娘接触到纤漠的视线,雪白的脸上竟扬起了一抹笑容,笑魇如花也不过如此。
纤漠回过神,站在太后的面前竟是有些局促,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向公公一脸的着急,小步靠近纤漠,撞了她的手肘,小心翼翼的低声吼道:“姑娘,太后在问话呢。”
“呵呵……不碍事。”太后笑得更灿烂了,指着右边的雕花红木椅说:“赐座。”
纤漠谢了礼,这才踱步过去应声坐下,只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太后娘娘的脸上。美丽的女人是恐怖的,美丽的女人可以将情绪完全掩盖在笑容之后,那便是更加恐怖。纤漠突然有些怀疑,这次进宫,究竟是错是对。
“是不是觉得我的年纪不像太后?”太后娘娘的声音很好听,有着少女的干净,只不过这抹干净里隐隐的沧桑却瞒不过纤漠的眼睛。
“民女不敢,只是没想到太后娘娘会是这么年轻美貌的女人而已。”纤漠的声音不大,可是她的话声刚落,一屋子的奴才都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有些惊恐的望着纤漠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