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丘石一见刘瑞,立马上前,他本就生的高壮蛮横,偏在刘瑞面前做出孩童姿态:“姐夫!你总算来了,这些小畜生掳了我的人,还气焰嚣张,现在居然敢对官兵动手,姐夫,他们根本没将你放在眼里!”
刘瑞怒道:“闭嘴!”
童丘石愣住,一时没有说话。
禾晏看向刘瑞,这位金陵城的巡抚看起来和他的恶棍小舅子不同,生的一副文人的清隽斯文模样,甚至还有几分正气凛然。不过看他对自己亲戚的纵容程度,可见也是个表里不一的。
刘瑞对着堂厅中众人拱了拱手,道:“对不住,秋石年幼,行事鲁莽,此事都是误会,游仙姑娘没有受伤吧?”
花游仙没料到这位一直高傲不近人情的巡抚大人,今日何以会这样和蔼的问她,一时间莫名其妙,回道:“谢大人关心,游仙一切都好。”
童丘石心中愤懑,这些人来砸他场子,自己的姐夫非但没有向着自己,怎么还对那贱人和颜悦色?倒是一边的丁妈妈看出了门道,目光在这群少年身上扫了一圈,心中感慨,自家女儿这是运道好,遇上贵人了。
“那就好。”刘瑞微笑着将目光投向其余人,问:“各位小公子并非金陵人士吧?敢问来自何处?到金陵是作何?”
刘瑞心中也打鼓,今夜他在外头,听得府中有人来报,说是巡抚府上进贼了。刘瑞很吃惊,怎么会有人想在巡抚府上动手?后来小厮传回消息,说是丢了花游仙的身契。童丘石的事情,刘瑞也早有耳闻,但他向来对这些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童丘石在外狐假虎威。
这一次,刘瑞本来也以为是那王生差人报复,本来还有些怒意的,一个小小的商户,也敢如此放肆,可后来下人送来一张帖子,说是在书房找到了,大概是来人不小心落下,刘瑞一看到那张帖子就愣住了。
那是一张金陵诗会的请帖,上头邀请的人叫燕贺。出自左右翼前锋营统领府上。
他一个金陵巡抚,是万万不敢跟朔京的正二品高官相提并论的。刘瑞是个聪明人,来人什么都没落下,偏偏落下这么一张诗会请帖,分明就是故意显明身份的。他如何敢插手,还没来得及通知童丘石不要轻举妄动,就听说童丘石带了官兵去入云楼堵人了。
刘瑞吓得立刻赶来,万幸在动手前拦住了。
“大人明察秋毫,我们的确不是金陵人,”杨铭之谦和的微笑,“是从朔京来到金陵,特意赶上金陵诗会的。”
果真是诗会!
刘瑞心中有底,就是不知道这一群中,哪个是哪位前锋营统领府上的公子?
他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显,只笑道:“金陵城能有小公子们这样的贵客,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不见得吧?”林双鹤摇摇扇子,“刚刚大人的这位……亲戚还对我们喊打喊杀的,吓死人了。还口口声声叫我们小畜生,”林双鹤作势苦恼的思考,“在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回头告诉我父亲,听听他会不会生气,毕竟我是小畜生,他就是……”
刘瑞汗如雨下,一脚将身边的童丘石踢得跪倒下去,骂道:“无礼!还不快跟小公子道歉!”
童丘石冷不防挨了一脚,心中愤愤,他不晓得燕贺身份,不如刘瑞紧张,还挣扎道:“他们掳走了我的人,且不提那王生,花游仙的身契被他们偷走了……”
“你说的身契,是这个吗?”燕贺从袖中抖出一张纸来,一见到这张纸,童丘石就道:“不错,就是这个!果然是你们偷的!”
“童公子这话说的不对,这张身契,本就一直在入云楼里。毕竟丁妈妈养了游仙姑娘这么多年,若说是你的,请问童公子花了多少银子,账上可有记载?”
童丘石说不出话来。
他惯来做无本生意,连女人也是一样。看中了花游仙,便强逼着丁妈妈将身契给了自己,一分钱都没花。这时候问银子,问账目,当然什么痕迹都没有。
林双鹤笑了:“难不成是丁妈妈主动将游仙姑娘送给你,这么大个活人呢,就这么白白的给了。这在我们朔京,就算送只猫儿狗儿都要给点酬礼,怎么,在你们金陵,原来都是可以白送的。还是……”他话锋一转,笑容更灿烂,“巡抚府上惯来如此?”
这可是在指责他贪墨受贿!刘瑞脸色大变,不等童丘石反驳,便立刻开口:“这小子大概是昏了头,才会胡乱说话。身契自然是在游仙姑娘手中,至于游仙姑娘是童丘石的人…。。。这是无稽之谈!游仙姑娘是入云楼的人,整个金陵城都知道,与我们刘家没有任何关系。”
童丘石还想说话,刘瑞身边机灵的小厮已经上前,用帕子将他的嘴堵上了。
杨铭之神情温和,仿佛是真的相信了刘瑞的话,好心开口:“原来如此,不过刘大人应当好好教导一番自己的表弟了。既与游仙姑娘没什么关系,却又到处扬言游仙姑娘是你们刘府的人,还要对我们动辄打杀,如此一来,日后童公子做的恶,岂不是都算在了刘大人身上?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旁人可不会分辨刘大人与童公子,统统按刘大人的过错算。”
这是在敲打他,刘瑞出了一身冷汗。这头还没想好应对的措辞,那头那个束着高高马尾的少年斜晲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游花仙子是我们的朋友,谁欺负游花仙子,谁就是跟我们过不去。”他转向花游仙,眼睛虽是对着美人,话却是对着刘瑞他们说的:“游花仙子,倘若以后有人找你麻烦,你便让朔京前锋营统领燕家府上找我,我必为你出头。”
“还有我。”林双鹤笑着开口,“我们林家虽无兵马,宫里却也认识几个人,我祖父常常见到太后娘娘,你的这点小事林家尚能庇佑。”
“我爹是内务府总管……”
“太仆寺卿……”
“户部尚书……”
这群少年每念出一个名字,刘瑞心中都要抖三抖,不过须臾,衣裳里里外外,全都被汗浸湿了。他们究竟有没有说谎,只消去金陵诗会那头打听一下便知。但不必去打听,刘瑞此刻也信了八成。
他们个个瞧上去都英气不凡,轩朗傲气,若非出自高官大户,决计不敢嚣张至此。这一个两个看似是在对花游仙说话,其实是在警告。刘瑞心中发苦,谁能想到一个花楼女子,竟能让这么多高官家的小少爷来为她撑场子。
刘瑞挤出一个笑来,道:“小公子们说的是哪里话。游花仙子是金陵人,若有人胆敢欺负他,应天府便是第一个不答应。何须劳烦公子们?”
林双鹤微微一笑:“刘大人可要记住自己今日说的话啊。”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刘瑞正色道:“整个入云楼都可以为在下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