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上住着的都是夜行动物,因此直到中午时分,楼下才逐渐热闹起来。周太太躲在窗帘后,想看一看酒馆里究竟有多少客人。穿着得体的西装男士、扎着彩色发圈的中学少女,还有衣冠楚楚、被儿女搀扶的老人,各种身份,各种年龄,他们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衣着体面,可同时又是那么的神色匆匆,眉宇间难掩焦虑与不安。
周太太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同类,哪怕拥有再富足的生活、再蓬勃的年岁,也注定要笼罩在永恒不灭的死亡阴影里。
她从骨子里生出悲伤来。
从窗户外传来一阵大声哄笑,是一群小痞子在故意抖威风,想要吸引街上异性的注意力。
白曦在睡梦中皱眉:“怎么了?”
“没怎么,街上的人在说话而已。”韩卓捂住他的耳朵,“再睡一会好不好?”
“周太太呢?”白曦还惦记着这件事。
“她还在隔壁休息。”韩卓说,“周太太需要时间来考虑整件事,我们不用着急过去打扰。”
“你猜她会考虑多久?”白曦睁开眼睛,“那么柔弱又没有主见的性格,现在一定很无助。”
“她的确很柔弱,但同时也是一位母亲,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柔弱的母亲。”韩卓说,“哪怕只是为了周静,她也会强迫自己尽快做出最好的选择。”
白曦点点头,凑过去在他侧脸亲了亲:“早安。”
韩先生说:“时间久一点。”
白曦眼睛一弯,用双手捏住他的嘴。
被窝里很暖和,刚醒睡的人也很可爱,可爱到如果不做点什么,似乎都对不起这既嘈杂而又安静的奇妙时刻。
韩卓拉住他的手腕,凑近吻得很温柔,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两个人的身体亲密贴在一起,白曦有些紧张地动了动,侧头想要躲开对方越来越露|骨的索求。
窗外的哄笑声越发嚣张起来,甚至能清晰听到每一句话的内容,那是粗俗而又露骨的,夹杂着生|殖|器|官与下流的调侃,总算把两个人从意乱情迷的边缘拉回来了一些。
“我们……去隔壁看看周太太吧。”白曦缓慢地挪到床边,“已经该吃午饭了。”
韩卓用指背滑过他的侧脸,血液中的躁动并没有比刚才更少,于是又把人猛然重新拉回自己怀里,在脖颈处留下一连串连绵的深浅吻痕。
“真想现在就带你回家。”他哑着嗓子说。
白曦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乖。”
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响起,来电显示王远辰。
“不会是春春又晕了吧?”白曦推开韩先生,坐起来接通电话,“怎么了?”
“没什么。”王远辰回答,“打错了。”
白曦松了口气,又随口问:“春春呢?”
王先生往门口看了一眼,眉梢轻轻一挑,回答说:“他很好。”
是很好,除了有些……蠢。
刘春春还在来回溜达,装模作样大声打电话:“对对对白哥,我就是想通知你一下,你在我心里已经跌出了前三……第一?第一当然是王先生,对对对,无可撼动。”
王远辰把手机丢到一边,拉高被子捂住了头。
五分钟后,刘春春说得口干舌燥,面前的卧室门却依旧紧闭,于是蹲在门口衰衰地想,为什么都第一了还不肯起床。
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半,刘春春小心翼翼拧开门把手,只把脑袋伸进来:“我下午要去公司,你想吃什么?我做好放在厨房。”
王远辰深吸一口气,推开被子坐起来:“我送你。”
刘春春却被吓了一跳:“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王远辰疲惫地回答:“胃疼。”九杯咖啡,一碗鸡汤面,还有被咖啡因摧残到彻夜亢奋的失眠神经,让他在今天早上的好几个小时里,都哆嗦如同掉进冰冷的洞窟。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刘春春着急,“严不严重?吃药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王远辰回答:“严重,没吃,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