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惊华展颜时,双眼微弯,沾了雪的睫毛扇动着,恍若翩然扇翅的白蝶。
见了她的笑容,也知她并没有怪罪自己,月尘揣揣不安着的心,顿觉一松。
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
不一会儿,月惊华的发上就落了一层絮状的雪,见了那层雪,月尘用了小手替她细细地拍干净了,抖下了身上的狐裘,小心地披在她的头上。
月惊华见了,莞尔一笑,在身旁拍了拍,示意月尘坐下来。
两人肩挨着肩,靠坐在雪地里,雪风在耳边隐隐呜呜地吹着,月尘稚嫩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我的灵木核是残缺的,被月年带回来时,我脑子里只隐约记得一些森冥界的记忆,在那里,拥有无边无际的林海和花海。我能记得我亲生娘亲的样子,以及她临死前让我逃跑的喊叫声,可余下的就记不全了。从小,我就知道,我具有特殊的操控灵木的能力。叶紫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找到的同伴。我在幽潭宫里发现了她,我还记得她是我儿时的玩伴。她告诉我,我来自一个叫做森冥界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同族,树魑花魅族的族人。”
月尘似乎对过去记得并不多,他的记忆也是零零碎碎的,只有一些片段。他只知道,他是从一个神殿逃出来的。至于是什么加害了他,他并不记得了。
叶紫还告诉了月尘,他的本体是一种叫做九曲鸾木的圣木,因森冥界受了岩魍界的袭击,原本的族长夫人在带着他逃出了森冥界的途中,下落不明。
叶紫也是费了十几年,才一直找到了苍龙大陆,发现了这里有自己族人的行踪。
“叶紫还说,森冥界如今在了水深火热之中,族中的人都等着我回去,”月尘说到了这里,玻璃珠似的眼里蒙上了一层似雾非雾的雾水,“我不想回去。”
月尘只知道,他不想回到那个陌生的森冥界,他如今的家人,他在乎的人,都在苍龙大陆。
“可是你又必须回去,”月惊华轻叹了一声,将狐裘扯了扯,分了一半落到了月尘的头上。
带着少女体温的狐裘,让月尘僵了僵。
“一颗树苗成长为参天大树前,总要经历一番磨砺,或许是腥风血雨,又或许是暴雪压顶。你身上,有着树魑花魅族的责任,不回去,只是一种暂时的躲避。即便是现在,靠着你一人的肩膀还无法承担起这副重担,你也必须承受住,隐忍着,成长着,直到你能够靠着一己之力,杀回森冥界,夺回属于你的一切,”月惊华呵着暖气,声音轻柔的恍若一首隔世的歌曲。
此时,她像是个良师益友,又像是一个劝着浪子回头的慈母。
在月尘眼中,她丑陋的右脸,发出了一种让人无法移目的光芒,胸膛里,心跳急剧加快着,心头像是有什么满溢了出来。
他感到喉咙里有些发干,有股抓起了地上的冰雪往口中塞的冲动。
“不过呢,你现在这副模样可不能回去,”耳边的话语倏然一变,带上了几分笑音,腮帮子上吃了结结实实的一记拧巴,“你现在弱爆了,回去也只会丢了月家的脸。过阵子,我将你和娘一起送去枫丹郡,到了那里,我再请了武师好好传授你功夫。”
“不,”月尘一把握住了月惊华的手,“我要跟着你一起进玄兽山脊,你答应过我,下一次,不会再丢下我。”
月尘这几日也对玄兽山脊的事略有耳闻,他心思细腻,靠着大人口中的只字片语,也猜出了月惊华要将他和烈柔先行送走。
这孩子,竟将上一次自己无心的一句话记得这么清楚。
月惊华好笑又好气,拍开了他的手,“带着一个奶娃娃进玄兽山脊,传出去,可是会笑掉别人的大牙的,再说了,玄兽山脊可不比官道,那里随时都可能出现凶猛的玄兽,连我都不一定可以自保。”
“不许瞧不起人,我不是奶娃娃,上一世我已经活到了三百多岁,”月尘像是遭了极大的羞辱,霍地站了起来,小手握成了拳状,恼红着脸。
对于树魑花魅一族而言,成千上万年的寿元是很稀疏平常的事,三百多岁其实也不过是孩童期。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月尘还是个没长大的孩童。只是比起一些还在爹娘的怀中撒娇的孩童,他经历了实践最苦难的生离和死别。
“哦,那眼前这位尊敬的三百多岁的少族长大人,你倒是说说,你会做些什么?”月惊华眨了眨眼。
“其他地方我可能不能自保,可在了森林里,我有足够的实力自保,”月尘像是急于证明什么,“尽管我只剩了一半的灵木核,可我能用植物抵御敌袭。。”
他说罢,取出了那管出生时挂在了脖子上的玉管。
只见玉管咽呜出声,一缕清绝的响音响起在雪原上。
雪原上,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北方针叶松上,冻结成了冰针的松树“噗噗”数声,射了出来,像是有一名将领在齐声号令。
雪地上顿时激起了一阵浩瀚的雪气,像是有百余名弓箭手齐齐发射。
“这叫做化草为兵,只可惜我的灵木核只剩了一半,否则我还可以点木为将,”小正太昂起了头,傲娇气十足。
化草为兵也分为了两种,一种是如刚才演示使树木的树叶果实藤条化为武器,亦可伤人,另一种,则是将花草化为兵人,听其自由号令。这两种形式的化草为兵,消耗的灵力也不同。
前一者,小正太月尘一天可使用五次,而后一者,一天至多只能使用一次。
“啪,”一个雪球正中他的脑门,他顿时懵了。
没****过血光的宝剑难成神兵,没见识过现实残酷的男童难以蜕变成当世强者。
“就带上你,不过你自己负责去说服娘亲,我可懒得被她唠叨,”月惊华嬉笑着,看着月尘跟只小狗似的甩着脑袋抖着雪,拍手叫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