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是两拨大的攻势后,中午之前,开始出现大队的女真重甲了,而且没有任何意外,他们集体出现在了战线的南部。
几乎是一瞬间,在永济渠南侧固守的宋军便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元帅,贝指挥传下军情,说西线南段甲字第二区一度失陷,只是被迅速收回了而已。”元城北侧的土山上,封冻前几日才匆匆自河东折返的岳飞亲校毕进满头大汗,来到岳飞身侧下拜汇报。
“知道了。”岳飞端坐在土山上的一把椅子中,言语简单至极。
毕进闻言赶紧折返,却是去气球下面的绳索根本继续去等消息了……这一上午,他已经往来了足足三四十回,也难怪会满头大汗。
“元帅,要不要提前支援?”参议官黄纵虽然没有往来传讯,却也有些汗水浸透之态。
“不是黄参议你亲自定的军略吗?”岳飞终于略微有了些表情,却是眯着眼睛相询。“之前你说,金军南北不夹攻,绝不能发御营右军,身后东侧不夹攻,绝不可动两部背嵬军,如何临阵改易?”
且说,此时张荣去了最南线坐镇,胡寅去了北线督战,而黄纵环顾四面,见到只有田师中一个外镇大员坐在那里,还捏着一张赵官家的‘荒唐旨意’看个不停,方才深呼吸数次,一时苦笑:
“不到临阵,如何知晓会这般难捱?”
岳飞点点头,若有所思:“所以,黄参议不是改了主意,而是临阵不安,以至于明知道该等下去,却还是有些按捺不住?”
“是。”黄纵干脆承认。“让元帅见笑了。”
岳飞摇摇头,似乎是不以为然,又似乎是不以为意,但此时此刻,整个西面十几里战线上喊杀声阵阵,宛如波涛海潮一般,再加上军情传递不断,却也无人在意了。
又等了一会,毕进再度从热气球下折返,仓促来报:“元帅,南段出了大岔子,乙字第四区明显被金军破了,位于区中的旗帜都被金军砍了!”
众人俱皆惊慌,齐齐去看岳飞,而岳飞不慌不忙,就在座中瞥了眼身后,复又瞥了眼身侧没吭声的田师中,这才缓缓做答:“不必惊惶,乙字第四区身后是李逵部,他为人虽然精细谨慎,但大事从来果断,应该很快便会顶上去……他若不成,也有汤怀居中调度。”
众人勉强稍安,而片刻后,果然热气球上和前线都有汇报,说是前线派出部队,将金军撵了下去,而领兵反扑的,正是军中以精细闻名的统制官李逵。
众人这才平静下来。
而也就是此时,岳飞在又一次回头相顾后,忽然喊了旁边一人:“田都统!”
田师中心下一惊,直接将手中‘圣旨’扯破。
而岳飞片刻不停,只是认真相对:“田都统,金军露出了一个天大破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吓了一大跳的田师中想了一下,然后跟周围的军官、幕属一样,怔在原地……首先,青天白日的,刚刚还前线被攻破呢,哪来的破绽?
其次,你准备怎么‘试一试’?为什么又要叫我?不是说不等南北两路夹攻,不动御营右军吗?
“看身后。”岳飞没有卖任何关子。“一上午,王伯龙的大旗便已经左右逡巡了十几个来回……我每次回头接毕进送的纸条,他大旗的位置每次都不一样。”
和周围幕属一样,田师中茫茫然起身,回头相顾,然后盯着身后一直无战事的东线渐渐恍然大悟:
“他求战心切,按捺不住了?”
“你去出击,诱他来攻!他不来则罢,若真敢孤军来战,咱们就抢在金军各部就位之前,虎口拔牙,先强吃掉他!”岳飞眯起眼睛,正色下令。“整个吃掉!”
“怎么拔?怎么吃?”田师中虽然大略明白了岳飞的意思,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是足足五六千骑……便是交战不利,也能退走吧?”
“你做诱饵,我来兜底,两部背嵬军一做侧击,一做绕后!”岳飞继续冷静叙述。“就这般吃了他!要快,要狠!”
田师中沉默了一下,霍然起身,匆匆向东。
人一走,黄纵即刻提醒:“元帅,若行此险策,元城那边须看顾不提,西线南段须放些手段以防万一。”
“你有什么计略?”岳飞认真询问。
“遣一将自永济渠口反冲出去,顺河道向南突击,夺金军士气。”黄纵想了一下,认真相对。
“两部背嵬军我要用在身后东线,不能分兵……”
“河道就这么宽,不必大军,也不必骑兵。”黄纵赶紧提醒。“遣一勇将,率千余众足矣。”
“谁可当此任?”岳飞旋即追问。
“统领官王刚可当此任。”黄纵想了一下,提及一个人名。“他本是背嵬军出身,素来最敢战的……阵前恢复他统制官身份,交还他部分旧部,让他戴罪立功!”
岳飞思索不过数个呼吸时间,便当即下了决断:“可!”
“王八蛋!”
大约一刻钟之后,随着宋军忽然大举调度,光秃秃的元城城头上,高景山看了一阵,猛地脱口而出,继而变得咬牙切齿起来。“我就知道是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