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萍姐突然一停,抬起头来,怒声回答道,“就是我祷告的功劳!”
安安看着萍姐,笑了笑,又拿出另一个没拆的面包,递了上去。
萍姐愤愤接过面包,拆开来恶狠狠地咬着,一边说道:“跟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人没法说,你们懂个屁啊,你们什么都不懂!神的旨意,也是你们这些人可以猜到的?!”
安安也不反驳,只是淡淡地说道:“六百年前,希伯皇族的罗恩希伯创建光明神教,《大光明经》上管他叫罗恩大先知,说他是受神旨意,来人间传播信仰。后来他们靠着这套说辞,收拢教徒,壮大势力。所到之处,凡是不听他们话的,就全部杀死,凡是不想死的,就只能听他们的话。白天杀了人,晚上向神忏悔,灵魂就得救了。每天杀人,每天忏悔,每天得救。
一直到今天,你看……”
安安指着已经被炸得变色的天空,淡淡道:“他们造出了这个东西,不是为了宣扬神的话,也不是要送您去天堂,他们只是纯粹的,想要弄死我们所有人。
一会儿咱们要是都被炸死了,希伯联合国那群也跟您一样,信仰光明神的人,就会说海狮城的人是死有余辜,也包括你在内。然后他们在您现在这样,做个祷告,灵魂就得救了。
可在他们嘴里,您却是要下地狱的。
不是因为您不听神的话,而是因为您不听他们的话。”
萍姐顿时气道:“放屁!我才不会下地狱!那些人才该下地狱!”
“是啊。”安安微笑道,“所以,这跟您信不信光明神有什么关系呢?”
萍姐道:“当然有关系!信了神才能上天堂!”
安安道:“可您刚才还说,那群人要下地狱……”
萍姐尖叫起来:“他们懂什么!神的脸都让他们丢光了!”
安安道:“但那群人,他们也信神啊。连海狮城的总教宗,我爸,大祭司,云舒,都是他们任命的。前些年,他们还给您发了修女证,您拿到那个证,不是还挺高兴……”
“那是……那不一样!”
“是啊,不一样。他们也觉得不一样。三百年前,他们自己也觉得别人都是错的,只有自己懂,内乱得一塌糊涂。后来一群人去了中南次大陆,搞了个中南次大陆联盟,一群人去了北方,搞了个北方冰原联盟。现在还有迪丽热尔和唐威,又把光明神教搞到了东面去,搞到了雨林大陆去,再过段时间,等我们都死了,他们又要打来打去,互相之间都说自己才是代表了神的旨意。
妈,要不您看这样,您今天努努力,先活下来,等这场战争过去了,您再去跟希伯联合国、跟中南次大陆联盟、跟北方冰原、跟高原大陆上的人说,你们都不懂,就您懂,大家都听您一个人的,以后全世界就您一个人说了算,这样好不好?”
萍姐顿时拉下脸道:“你别给我阴阳怪气的,这些事情,神都会安排的。轮不到你来说话!你不是回去了吗,现在又跑出来干什么?”
“刚才走掉的是分身,我要是扔下你自己走了,以后怎么面对小岳?做人啊,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心里也要有别人的。那些只顾着自己的,只觉得自己对的人,您看……早晚都要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没做的,不是不想做,是没有那个能力。一旦这些人掌握了这样的权力和力量,什么神不神的,他们自己就是神,他们说的话,就是神说的话,谁得罪他们,就是得罪神。
妈,这个感觉,您应该体验得比较深刻了吧?”
安安看着天上的核爆,屁股底下的大楼,抖得越发厉害,嘴里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不留情面,“您每天说这个得罪神,那个得罪神的,到底是得罪神还是得罪您,您心里真的就不点都不清楚吗?您每天说这个是神默示的,那个是神默示的,到底是神默示的还是您自己想说那些话,您心里难道没数吗?就算您再怎么否认,再怎么自欺欺人,您觉得别人心里难道会没数吗?
妈,这些话,原本我肯定一辈子都不会跟您说的。
毕竟我也挺忙的,要管全市那么多的食堂,那么多的仓库,那么多副食品店,那么多酒店餐馆,每天那么多鸡鸭鱼肉、油盐酱醋进进出出,食品安全、仓储安全,粮食储备够不够,每天的账目清楚不清楚,饮食部几十万人的工作安排,制度管理,人事安排。哪里出点事就得去现场指挥,哪个人出了问题就得及时了解情况。全市几百万人的吃喝,直接跟我有关系,前些年挺个大肚子,还得去贝隆城跟生肉协会下面的商户谈判,因为熊猫脾气差,跟人闹翻了,幸福星又没权限拍板。逢年过节,还得想办法让职工们高高兴兴,思想建设还不能落下……
妈,我们这些人呐,真的很忙的。
如果冷落了您,也是没有办法,工作总得有人去做。
但是今天,倒是难得有机会了。就算是为了小岳,我也觉得我必须跟您讲一讲。
如果今天,如果大家都死了。我死了,小岳死了,光耀、嘉诚和振宇都死了,但只剩您一个人还活着,那您一定要知道,您能活下来,不是神的恩赐,而是一定有其他人牺牲了自己,才保护着您活了下来。但将来我们不在了之后,生活中就不会再有人惯着您了。
海狮城也好,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也罢,信教的人,都是为了生活。
为了生活,就是为了今生,不是为了来世。
那些让大家住在超级大楼鸽子铺里的人,为了从穷人身上捞好处,才会跟你们讲这些鬼话。让穷人一辈子穷下去,以为来生能过上好日子,那些向我们扔核弹的人,才能在这辈子就过上好日子。但你以为穷人不懂这个道理吗?穷人懂的。可是穷人别无选择,他们只能选择相信,只能选择将生活的希望寄托给来世,才能减少他们今生的痛苦。